未知的永遠是漫長的,而已經逝去的都是短暫的。
平凡而重復的日子,有著笑聲也有著靜謐。
當王石再一次地走在杏花村之中時,跟那幾位坐在大街上曬太陽的老人打過招呼,熱心的孫大媽又問他看上哪家姑娘了,要給他做媒,最調皮搗蛋的水生帶著一大幫孩子來找他玩。
王石笑著,回應著,慢慢走回了家中。
經過了改造,這個小園已經有了些別致,最起碼柴門已經修好了,而那漏雨的屋頂也好了,也添了幾件自己動造的家具,院子里種上了幾方菜畦,也算是蠻好看的。不管怎么樣,這都算是個人住的地方了。
靜靜地坐在屋子中,王石翻著已經快要散架的《古文觀止》,心如明鏡。
恍惚間,好似真的成了一個平凡的人,完全忘記了還有修行這一回事。就好像兩世一樣,這一世已經完全忘記了上一世的事情。
忽然之間,王石的嘴角露出了微笑,輕輕地合上了手中的書,起身,將屋子里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然后關上了門。
跟熟人們一一打過招呼,王石向著山上走去。
除了孫大媽一直惋惜著說沒給他找到一個媳婦外,水生默默地跟在王石的后面,一直跟了好遠。
“回吧,水生,我還會再回來的。”王石笑著說道。
“什么時候回來?”
“明年杏花開。”
水生望著王石,點了點頭,站在了原地,不再跟著他,只是遠遠地望著。
小孩子,總有一種依賴感。這種依賴感不僅僅體現在父母身上,體現在方方面面,有時候是年長的哥哥,有時候卻只是一件小物件。
雖然僅僅半年,但是水生卻已經將王石當成了哥,所以水生要來送他。
直到走出了好遠,人都已經變成了一個小米粒,王石還能看到站著沒有動的水生,心里也不免感嘆這個孩子真倔。
忽的,好似是想到了自己,王石無奈地笑了笑,要是比倔,恐怕沒幾個比得上他了。
微微笑著,王石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半年的村子。
無論在何處待過,都有著一段記憶,只要不是悲痛的記憶,人都會懷念。
所以以后,王石還要再回來看看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去明白,只需要去做就可以,到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會明白。要是王石當初非要弄明白無名書事怎么一回事,恐怕不會有現在的一眼窺天,不過他到現在都還沒明白那本書的含義倒是真的。
不明白,并不妨礙你去做。許多人就是非要弄個明白,不明白不會去做,于是這輩子就不明白太多的事情,也沒有做成太多的事情。
幸好,王石雖然倔,但是不蠢。
現在,他也算是明白了李逸仙當初安排他到杏花村生活的目的。
這里是最俗的人世間,有煙火氣。放下身心在這里生活,難免會沾上煙火氣,就會跟一個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王石要的,就是跟普通人一樣。
所有認識王石的人,都不會覺得他是一個愚蠢的人,反而會覺得他很聰明,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從李逸仙的談話中,王石能夠敏銳地嗅到一個端倪,也逐漸想清楚了當時他要突破氣海境時面臨的那一顆赤紅之星,那差點殺死他的赤紅之星,他原本無比抗拒,最后卻僥幸活了下來,并且成功地進入了氣海境。
要是猜的沒錯的話,他一眼窺天,已經觸犯了某些東西,甚至是損害了一些人的利益。這些被損害利益的人,大概不會容忍他的存在,現在可能正在尋找他。
一眼窺天可是跟一眼窺海之間有著巨大的差距,恐怕王石只要一露面就能被人認出來,到時候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的。到那時,就算王石有著一片星空,也無法抗衡無數人的聯合絞殺。
一個人,可以匹敵一群人,卻無法匹敵無數的人。
所以,王石現在要學會隱匿自己的星空。這樣俗到了極點的世間煙火氣,無疑是最好的掩飾。現在,他已經能夠完全將自己化成一個不懂修行的凡人,只要不是境界高深的老怪物,應該不可能看出他體內的星空。
李逸仙當初說的初秋就可以出山,說的大抵就是這個了。要他在杏花村里生活,為的就是這個了。
要是當初就告訴他要變成一個凡人,他或許會刻意去做,到時候可就有些弄巧成拙了。這世上本就有些人你不需要去知道,只需要去做,只是很少有人會變的蠢一些,規規矩矩地去做。
告別了杏花村的所有人,王石帶著微笑,上了山寨。
一如既往的,山寨被云霧所繚繞。
最初山上時候遇到的云霧陣。
云霧陣平時只開到四層,只是將一些走錯路的人給轉出去,當然也能迷住一些好奇闖入的修行者。因為這里的偏遠,修行者稀少,云霧陣也就只開到了氣海境空明的四層上,足以應對所有的闖入者了。
當初能夠闖過這云霧陣,并且演奏了一場噼里啪啦,靠的可全是運氣。然而,現在,王石已經不再需要運氣,更何況這云霧陣也不過是開到了第四層而已。
輕輕地邁著步子,甚至略微有點像大師兄那樣的踱步,王石微笑著。
相比于星空,這片云霧實在是太小。
于是,一念云散。
僅僅一個念頭,便能讓云霧消散,就算是花鐵柱看到這樣的情景,恐怕也會習慣性地抓一抓他的頭發,露出吃驚的表情,不能相信他做出來的東西竟然這么脆弱了。
王石十分輕松地走過了云霧陣,來到了他熟悉的山寨。
沒有驚動任何人,王石來到了后山,舒舒服服地在他的小窩那里躺下,拔了一根小草,叼在了嘴里。
很快,就有著一行五人從這里經過。
這五人都是氣海境的境界,甚至有一名都已經到了空明,五人加在一起,也算是不俗的實力了,完全能夠在一個帝國之中橫著走了。
“此云是我栽,此天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熟悉的招牌再次從王石的口中說出,卻跟賣豆腐的梆子,剃頭的推子,百貨挑的撥浪鼓……差不多,如此的粗俗,沒有一丁點的霸氣。
都是些修行的狠人,自然不會容忍自己被人打劫。更何況眼前這個打劫的,這么囂張,表現出的境界也不過就是氣海境初窺而已,被這樣的人打劫,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一句話都沒說,其中的一人便動了手。對付王石這樣的小螻蟻,還不足以讓所有人都出手。
帶著微笑,王石握住了半年都未曾動過的妖刀……
很快,甚至都不足半盞茶的時間,王石說道:“看你們這副兇狠的模樣,怕是些殺人不眨眼的人了,今天就把你們所有的家當都搶了。以后長點記性,老實一點。”
剛才還氣焰囂張的五人,此時躺在地上,幾乎是茍延殘喘,卻不敢拿眼睛去看王石,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被王石搶走了魔銅戒,眾人也只能十分屈辱地逃走了。
做了一趟熟悉的搶劫,王石就發現了李逸仙,便向著他走了過去。
“你這個土匪,倒是有些樣子了。”
王石笑著說道:“等到我搶你的時候,可就是真正的大匪了。”
“搶我什么?我可是窮光蛋一個。”
“窮光蛋也是值得搶的,唯有傻子不值得搶。”
李逸仙笑了笑,說道:“走了,去吃飯去。”
微微笑著,王石老老實實地跟在了李逸仙的后面。
吃飯,自然是大家一起吃才好,山寨的五人聚在了一起,還是李逸仙下廚,王石打下手,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眾人圍著吃。老黑睡得死沉,這次也沒見它被飯菜引誘起來。
在吃飯的時候,李逸仙說道:“吃完飯,老三就下山了。你們要是要對老三說的話,趁早說。”
“帶我們倆不?”帶著些興奮,易小南跟易小北同時問道。
李逸仙臉上帶著笑,卻十分干脆地說道:“不帶。”
略微有些失望,對著師父做了個憤怒的鬼臉,易小南跟易小北也沒有發作,安安心心地吃飯。就算沒有三師兄帶著,她們也是經常下山,也算是玩的無比開心。
花鐵柱撓了撓他那雞窩一樣蓬亂的頭,憨厚地笑著,說道:“老三,雖然我有一大堆的陣盤,但是都是我的寶貝,我也就不給你了。不過這是你的八卦玄黃甲,我敲了幾錘子,勉勉強強算得上是一品玄靈器了。”
南懷樂問道:“幾錘子?”
花鐵柱只能訕笑著說道:“三錘子。”
“二師兄,你可夠偷工減料的!三師兄你可別用啊,萬一到時候碎了,可就被二師兄給坑苦了。”易小南跟易小北在旁邊偷著。
花鐵柱也只能撓著頭,十分尷尬地笑著。
接過了八卦玄黃甲,王石十分開心地說道:“麻煩二師兄了。”
就算是二師兄的一錘子,都能夠讓任何靈器的價值翻倍,雖說這次二師兄只是吝嗇地敲了三錘子,這八卦玄黃甲也將是王石最強的保命底牌了。
南懷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說道:“去西北。”
十分信然地,王石沖著大師兄點了點頭。當初打劫可就是靠著大師兄的黃歷,收獲可是滿滿的。
“三師兄,別忘了給我帶些好吃的、好玩的東西啊!嗯——最好給我帶回個漂亮姐姐!你看大師兄跟二師兄的樣子,八成這輩子都帶不回來了……”
李逸仙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這個一定要帶回來,帶回來……”
吃過了飯,王石去自己的小院看了一眼,收拾好東西,便要下山,眾人自然是出來送送他,卻也只是送到了山腳。
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王石忽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魔銅戒,拿出了一樣東西。
看了一眼之后,李逸仙說道:“讓它飄落。”
王石松開了手,任由手中的長發飄落。
長發緩緩地飄落,最后指向了西北。
李逸仙笑了笑,說道:“西北,大吉。”
這根頭發,是王石當初在黃仙鎮時候得到的,本來是一副畫的一角,后來燃燒了,就變成了這樣一根頭發。當初仙桃婆婆都也只是說這是大漠里的東西,也說不出個緣由來。原本一直在魔銅戒里安靜的頭發,此時卻跳了出去,指向了西北。
收起了頭發,王石對著眾人報以一笑,二師兄邊轉動了手中的陣盤,將王石傳送了出去。
南懷樂望了望西北,忽然說道:“有發,恒指西北。大漠黃沙,將有飛仙,大吉。”
而此時,一片略微有些黃的樹葉飄落了,已經到了七月,算得上是淺秋了。只不過是轉眼間,便到了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