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石塔后,四人又轉了好大一圈,沿途看了三四十座石塔,依舊毫無所獲。
一條溪流旁,林木蔥翠茂盛,云霞派專門在此放置了,一些簡單的石桌石椅,以供登山之人休息。
一行在此暫且休息。
溪旁樹下不止他們幾人,但修行者出門在外,大都恪守謹慎本分,彼此離的較遠,各自壓低聲音與同行者交談,環境倒也不算噪雜。
楊帆山取出來之前,在渡船上購買的仙家瓜果,借著溪水清洗干凈,擺在石桌上。
“秦宇閣下、夫人,吃些瓜果解渴,讓兩位跟著一起折騰了,楊某甚是過意不去。”
秦宇微笑,“楊公子客氣,既然是交易,這些都是應該的。”
咔嚓——
旁邊,肉肉已經隨手拿個顆果子,咬了一口,看了眼對面的楊帆山,再看看身邊秦宇,忍不住露出一絲嫌棄。瞅瞅,就眼力勁,和會做人方面,你差人家老遠了!
秦宇摸不著頭腦。
楊帆山輕咳一聲,“楊某剛才看到,溪水下游就有座石塔,距離這很近,兩位在此暫做休息,我過去看一眼。”
拱手,起身離去。
老供奉金深急忙跟上,楊帆山見機不妙躲開,他當然也不愿留下,免得被殃及池魚。
秦宇微微一笑,“這位楊公子,的確是個聰明人。”
肉肉點頭,“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秦宇面露無奈,拿起一顆果子,唔……味道還算不錯,看著跟青霖宗渡船上的差不多。
眼神隨意掃過周邊,他突然皺了皺眉,想了想卻沒有多說什么,神色歸于平靜。
可很快,秦宇臉上就露出一絲古怪,他沒有表示,不料對方反而主動走了過來。
雖說,斗笠下的眼神,故意看著前方,做出目不轉睛只是路過的模樣,可這點偽裝手段,對秦宇來說實在太粗糙了,一眼就能看穿。
“剛才那串糖葫蘆石塔前,咱們見過一面,那個老頭子不是好人,你們最好盡快離開多塔山,免得被牽連。”
壓低聲音一氣說完,斗笠女子快步離去,留下秦宇皺著眉頭,臉上表情越發古怪。
至于肉肉,臉色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變化。
片刻后,楊帆山去而復返,一臉壓抑喜意,“找到了!”與楊家達成交易的守塔人,居然就在溪畔這座石塔。
肉肉抬頭看了一眼溪畔石塔,起身道:“那就走吧。”
秦宇輕咳一聲,“我有些累了,便在此休息片刻,夫人你跟著去一趟便是。”
肉肉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露出幾分嘲笑,卻未多說什么,徑直動身走向石塔。
楊帆山對秦宇行了一禮,急忙跟在后面。
秦宇摸了摸鼻子,嘴角露出無奈,果然跟肉肉在一起,什么都沒辦法隱瞞過去。
不過,這事你也沒表示反對啊。
不反對,即是贊成。
想到這里,秦宇笑了笑,拂袖將桌上沒吃完的瓜果收起。
這東西,肉肉喜歡吃,不能便宜了別人,這才起身走向溪畔林木深處。
“兩位,請等一下!”
看著身后追來的斗笠女子,轉身停下的一男一女兩人,眼神冰冷,臉上同時浮現戒備。
好在,還有一段距離時,斗笠女子便停下,讓兩人心頭稍松。
女修冷聲道:“不知道友何事?”
斗笠女子擺手,“兩位別誤會,我對你們并無惡意,只是追過來提醒一句,先前那名邋遢老人,是個很厲害的修行者,對兩位似乎別有用心,還請你們多加小心。”
“若是可以,最好傳信宗門師長或家中長輩,來多塔山外接你們離開,免得出現意外。”
對面兩人臉色微變,男子修行者上前一步,拱手,“多謝姑娘提醒,我二人知道了。”
斗笠女子點頭,“那就好,我便告辭了。”
她轉身就走。
確定斗笠女子,的確已經離去,出身同宗的師姐弟兩人,臉上浮現凝重之意。
“師弟,你感應沒錯,的確是有了麻煩。”
男子點頭,“師姐,我們即刻傳信給師尊,請他老人家走一趟,帶咱們離開多塔山,別的無需多說,師尊自然明白。”
女修點頭。
兩人匆匆離去,來到山腳處,云霞派專門設立的傳信點,烙印信息后激活了傳信牌,“咻”的一聲破空而去。
做完此事,兩人沒再上山,徑直在山腳找了一處,云霞派開的仙家客棧,辦理了入住手續。花一筆錢財算什么,明知道被宰,但勝在“安全”二字。
就在這兩人,順利入住云霞派仙家客棧時,一絲不起眼的黑氣,自女修頭戴玉簪中飛出,直接消散不見。
多塔山上,一株大樹下,盤膝而坐的邋遢老者,驀地怒哼一聲,睜開雙眼厲芒涌動。
“好一個多事的小蹄子,壞了老夫大道布局,實在是罪該萬死!”
他起身就走速度很快,似乎能夠遙遙鎖定目標,很快就找到了,頭戴斗笠的年輕女子。
“小丫頭,你出門游歷江湖,難道家中師長就沒人提醒過你,什么叫禍從口出?”
冷笑一聲,邋遢老者擋住去路,一雙眼眸好似野獸。
斗笠女子明顯嚇了一跳,后退了兩步,語氣略有慌亂,“你在說什么?我一句都聽不懂!但我警告你,這里是云霞派的地盤,任何人都不能在這里亂來,否則他們絕不會袖手旁觀!”
邋遢老者獰笑一聲,“云霞派老夫的確招惹不起,但我倒要看看,憑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怎么能讓他們知道……”
聲音戛然而止,邋遢老者皺眉,瞥了一眼身后,“小丫頭,算你運氣好,哼哼!”
斗笠女子心頭亂跳,咬住嘴唇轉身就走,一直跑出去好遠,才拍了拍胸口吐出口氣。心想可怕啊可怕,剛才那個糟老頭子,眼神太嚇人了,她差一點就要哭出來。
果然,老祖宗的話,有些還是要聽一聽的,以后一定要管住自己,絕對不再多管閑事。
嗯……至少一個月不管,對,就是這樣!
邋遢老者轉身,看著一顆大樹,冷笑一聲,“閣下想要救人,如今目的已達到,還不趕緊離開,是想讓老夫出手送你一程?”
樹下人影一閃,秦宇邁步出來,淡淡道:“閣下堂堂主宰,何必跟個小丫頭為難。”
邋遢老者皺眉,“看出老夫深淺,還敢留在這里,看來閣下這位主宰初境,也很不一般啊。還是說,閣下覺得在這多塔山上,主宰初境便已足夠,讓老夫束手束腳,不敢輕舉妄動?”
秦宇抬手向前一指點落,“啪”的一聲輕響,一團黑氣直接浮現出來,被擊成粉碎。
“看來,閣下是不愿善了了。”
他一步向前踏落,對面邋遢老者,臉色豁然大變,瞪大眼珠之中,浮現驚駭之意。
“皇境!”他沒半點猶豫,腳下一踏就要沖天而起,至于這么做會不會,激怒云霞派他已經顧不得。
至于跪地求饒……敢對一位皇境動手,便注定了十死無生,老者心底絕無半點僥幸。
哪怕,眼前這位皇境,看起來并不一樣。
可很快,沖入半空的邋遢老者,就露出一臉絕望,他整個人好似陷入泥沼之中,根本無法動彈半點。
源源不斷的恐怖壓迫,自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將他鎮壓在內,好似砧板上的魚肉。
“大人饒命……”
話只說到一半,“噗”的一聲悶響,邋遢老者眉心直接破碎,出現一只透明圓洞。他眼眸暗淡下去,只有臉上表情,這一刻越發驚恐、絕望。
隨之一起破碎的,還有邋遢老者魂魄,一位主宰境強者,就此橫死當場。
秦宇抬手向前一握,兩件儲物寶物落入手中,再拂袖一揮,此人身軀化為齏粉。
抬頭看向半空,一道身影正在頭頂,臉上怒火僵住,表情格外精彩。見秦宇眼神看來,身體一抖,急忙落在地上,恭恭敬敬行禮,“云霞派首席長老張元吉,拜見大人。”
沒錯,云霞派是有鐵律,為保證多塔山安穩,任何登山修行者,都不許在其中爭斗,否則便會被視為,對云霞派最大的挑釁,必定嚴懲不貸。
可這件事,也要分對象。
就眼前這位……張元吉除非腦袋抽了,想給云霞派惹來滅頂之災,才會去“秉公執法”。
他又不是個傻子!一念制造小天地,做了其中老天爺,壓制主宰境強者毫無反抗之力,瞬間滅殺魂飛魄散。
皇境,這妥妥就是,皇境老爺們的通天手段。
這樣的人物,登臨了多塔山,那是給他們云霞派天大的臉面,別說殺個把人可,就算一腳下去,將大半個多塔山踏碎,又能夠如何?便是宗主來了,也要豎起一根大拇指,夸贊皇境老爺這一腳踏的實在是棒極了!
秦宇不知道眼前這位云霞派長老,將他當成了皇境,但大概意思,多少能猜到點。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又沒說,你自己認為的,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今日,因為故人之后,才在多塔山上動手,本座并無意針對云霞派。”
這一句話,像是三伏天的冰冷綠豆湯,瞬間喝了一碗,讓張元吉渾身上下爽利通透。
徹徹底底松了口氣!
沒錯,剛才他最怕的就是,皇境老爺對他們云霞派有意見,隨意找個由頭出手,你有辦法?最壞的結果沒出現,而且聽口氣,眼前這位皇境老爺,還是個好說話的。
張元吉恭敬開口,“不知大人的事情,是否已經解決?若沒有,云霞派愿聽憑吩咐。”
秦宇道:“已經無事,你下去吧,關于本座的行蹤,不要對外泄露半句。”
“大人請放心。”
秦宇轉身就走,撤去了小天地,腳下不緩不急,一路離開很遠,確定那位首席長老并未探查,這才吐出口氣,臉上浮現一絲蒼白。
瞬間出手,鎮殺主宰強者,看似威風至極,實際自身損耗極大。
但效果,是真的不錯。
堂堂中荒神州宗派首席長老,主宰巔峰強者,直接瑟瑟顫抖。
這感覺,酸爽!
身后,目送皇境老爺離開的張元吉,抬手擦了把額頭冷汗,猶豫一下決定這件事情,就只爛在自己肚子里,最多等宗主出關后告訴他一人。
否則,不把皇境老爺的話奉為圭臬,是想找死嗎?深吸口氣,接著緩緩吐出,張元吉只覺得自己,乃至整個云霞派,無異于渡過一場大劫。
所謂主宰巔峰,看似與皇境一步之遙,可這一步差距,便是天淵之別。主宰絕巔,又有天地人三層,只有化身為天,聚靈成地,再將自身修成為“人”,容納全部力量歸一,方可觸及天人門檻,繼而有一線機會,跨入皇境之中。
但也,僅僅是一線機會。
放眼中荒神州,圣道者依舊算是,一方強大人物,但主宰境數量,要比其余荒域多的多。主宰絕巔層次,因為境界基數夠大,耗時間也耗出了,一個不小的數目。
可皇境呢?
沒錯,的確比其余荒域多,甚至比他們加起來都多。但相較于中荒神州遼闊山河,依舊是少之又少,說一句鳳毛麟角神龍見首不見尾,一點都不過分。
今日這位,便是張元吉此生,僅見的一位皇境老爺。
驚懼之后,心頭便有一絲遺憾,若能將今日,皇境老爺降臨多塔山的事情宣揚出去,只怕云霞派不僅財源廣進,更能扯起一張嚇人的虎皮。
宗主也不至于,因為宗中富裕,而日日寢食難安,生怕哪天就會被人殺了吃肉。
回到溪畔林蔭,秦宇神色恢復如初,至少從表面看是如此。將瓜果擺好,他坐到石椅上,輕輕吐出口氣。
如果之前,斗笠女修沒來這里一趟,專門給予提醒,秦宇便是察覺到不妥,也不會做什么。
所以一啄一飲,看似早有注定,實際上各有因果在內。
閉上雙眼,秦宇靜心凝神,不知覺中便就此沉沉睡去。
唰——
肉肉身影,出現在秦宇旁邊,低頭看了一眼,眉頭忍不住輕挑。似乎事情也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抬頭看了一眼,多塔山上某處,肉肉想了想,淡淡道:“算你命好。”轉身坐在秦宇身邊。
楊帆山與老供奉金深出現在不遠處,看著眼前一幕,不知為何心頭微顫,遠遠停下腳步。
猶豫一下,兩人走向溪畔另外一處。
而原本,坐在周邊石桌上的其他修行者,一個個也面面相覷,彼此對視一眼,又偷偷瞧了瞧,坐在石桌旁的那對男女,像是受到驚嚇,起身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