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城再度入宮面圣,說事情涉及到西荒軍中大將,需要得到陛下允許,才能繼續深入。
別的不說,至少這份表面態度,大帝還是受用的,當即表態,“李祖放心,朕即刻命人,宣金吾將寧秦,來帝宮之中。”
不過很快,就有消息傳回,忠武侯寧秦日前閉關,如今尚未出來。
大帝拍了拍腦門,微笑道:“是朕糊涂了,前幾日忠武侯來帝宮中,向朕求了幾樣寶物,說是自身修為觸及瓶頸,將嘗試借助外力,突破現有境界,想來,就是這樣了。”
李紫城微微皺眉,略作沉吟,“陛下,老夫自然相信您,但老夫懇請陛下,讓我親自去一趟忠武侯府。老夫保證,絕不做出過激舉動,否則甘愿承受陛下雷霆之罰。”
大帝笑著擺手,“朕信得過李祖,想去就去一遭吧。”
“多謝陛下。”
李紫城告辭離去。
“梧桐郡李家,果然非同一般,說了信得過朕,還是要去看一眼,而且要朕親口答應……”大帝輕聲開口,眼眸一片深邃。
陰柔聲音響起,“要不然,奴才走一遭,陪李祖去忠武侯府?”
大帝搖頭,“不用,你這顆棋子,現在還不是暴露的時候。”嘴角處,浮現一絲冷笑,“而且,朕也很想知道,李紫城這個老匹夫,究竟想要做什么?”
這里是帝都,他是西荒帝王,只要在位一日,便可調動一國氣運。好端端則罷,若當真肆無忌憚觸犯規矩,真以為他這位世間帝王,不敢動手殺人嗎?
李紫城效率很快,離開帝宮登上馬車,淡淡吩咐,“去忠武侯府。”調轉前行,后面的馬車主動跟上。
車廂中,李歌雙手抱劍,腰背筆挺坐立,似對周邊一切毫不在意。
對面角落里,陳商略臉色蒼白,袍袖內雙拳緊握,低頭不時輕咳。
李如花睜開眼,“李歌!”
她眸子明亮,露出淡淡威嚴。
李歌微微皺眉,依舊沒有睜開雙眼,可周身無形劍意,卻緩緩斂去不見。
陳商略呼出口氣,拱手,“李仙師劍道通神,陳某佩服。”
李歌不聞不問,毫無反應,陳商略也不氣惱,對李如花拱手表示感謝。
李如花笑笑,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車廂里,再度陷入沉默。
好在,帝宮距離東城朱紫薈萃之地,本就距離不遠,馬車很快停下。
李歌睜開眼,第一個推門下去。
李如花走了兩步,轉過身來,“陳商略,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陳商略搖頭,干脆利落,沒半點猶豫,“陳某就在馬車中,等仙師、仙子歸來。”
李如花看他眼神,多了幾分欣賞,點點頭轉身下車。
李歌站在車外,并不避諱,會被陳商略聽到,“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動不該有的念頭。”
李如花笑容燦爛,“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不懂最好。”
李紫城走過來,兩人不再多言,同時躬身行禮,“老祖。”
“咳……這里就是忠武侯府,陛下已經允許,我們親自登門拜訪,你們兩人跟老夫來。”
梧桐郡李家來訪,門房哪敢耽擱,飛奔著前去稟報。
百溯真圣今日在府中,可無論身份還是修為,顯然都不夠格,出面接待李家老祖。
將軍閉關不出,后宅那位祖奶奶,他又不敢驚動,正急的拽頭發時,肉肉已經來到前院,看了他一眼,“愣著干什么,開門迎客。”
語氣不善,百溯真圣卻松了口氣,面露喜意。
這位祖奶奶親自出面,李家老祖這種大人物,似乎一下就變得普通了。
胸膛間,一顆“嘭嘭”跳動心臟,頓時緩和下去,他拱手行禮,“是,屬下這就去。”
一路昂首挺胸,大步來到正門處,對李家三人躬身行禮,“金吾將參贊百溯,拜見老祖及兩位小仙師。我家將軍閉關不出,夫人聽聞您三位來訪,命我請三位進去。”
應對得到,滴水不漏。
好歹是帝族旁支出身,承天王的滴親侄兒,帝都中正兒八經的貴胄公子,如此心中有底,舉止間頗有幾分從容不迫的韻味。
李紫城點頭,“有勞。”
“不敢,李祖及兩位小仙師,請。”百溯轉身在前帶路。
侯府主廳,會客大殿。
肉肉坐在主位,眼皮撐開又落下,淡淡道:“我家侯爺閉關,一個婦道人家,本不該隨意拋頭露面,但來的是李祖,就只好撐一下門面,還請您不要見怪。”
只看字眼,算不上多有禮,卻也大概合乎禮數。
但從肉肉嘴里說出來,的確沒太多恭敬之意,再加上此刻愛答不理,屁股不離座椅的姿態,已算是擺明態度,沒將來人看在眼中。
李紫城眼底,驀地涌出一股怒意,梧桐郡李家,在西荒中一向地位超然。雖說這些年來,一直安分守己,盡量減少與外界接觸,但哪個見到李家的人,不要矮上三分?更何況,是他堂堂李家老祖親自登門,便是西荒大帝都要禮數周全。
心隨意動,一念可干涉外界,空氣驟然沉凝,侍奉在此的婢女,一個個臉色慘白,只覺得墜入泥沼之中,渾身動彈不得,便是喘息都格外苦難。
守在門外的百溯,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歸于平靜。一來李紫城并未太過,只將氣息局限在大殿之內,二來……這威壓、這感覺,跟夫人比實在差遠了。
他根本就不擔心。
肉肉冷笑一聲,“李祖,這里不是梧桐郡,你這做客人的,總不能仗著一身修為,就欺負主家吧。”
她坐直身體,稚嫩面龐之上,盡顯肅穆、壓迫,“您來之前,應該聽說過,我家侯爺正在閉關修煉,除此之外不瞞您說,府上還有一件器物,正在鼎爐之內煉制。如果因為您的關系,影響我家侯爺修行,或是壞了那件器物,李祖您確定,能承受相應的后果?”
在她開口,說第一句話時,籠罩殿內的氣息壓制,便被一掃而空。此刻,眼神籠罩李紫城,竟令這一位,修為深不可測的老怪物,自心底生出幾分不安。
李如花突然上前一步,拱手道:“梧桐郡李家,確有失禮之處,還請夫人不要見怪。”
肉肉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卻讓她心神一悸,陡然生出強烈不安。
“前日,在我們府外窺視的,應該就是你吧。”
李如花心頭警鈴大作,神色依舊平靜,微笑道:“的確是我,夫人好手段,晚輩欽佩至極。”
肉肉擺手,“別自稱晚輩,咱倆不一定誰老呢。”當然,此處單純指的是,這副肉身的年歲。
可肉肉說的理直氣壯,顯然誤導成功,李如花目光微微閃動,露出些許思索之意。
沒等她想更多,肉肉道:“殺人的事,我們府上知道的,但不管你們信不信,這事跟侯爺沒關系。”
李如花輕聲道:“我們愿意相信夫人,可凡事都要講個證據,總不好空口白牙。”
“說的沒錯,那今日就先到這里,等我家侯爺出關了,你們再來吧。”肉肉下了逐客令。
李紫城臉上,越發難看幾分。
肉肉看了他一眼,“一大把年紀了,卻還擺不清自己的位置,沒看這位小姑娘,都沒有表示什么。”
說著眼神,看向一直沉默的李歌,“你手里的劍的確不錯,但我見過比這更好的……而且劍修,最終修的是自身,靠外力沒前途。”
唰——
李歌猛地抬頭,雙目神光涌動,似有無形之劍,圍繞自身盤桓,隨時都會呼嘯飛出。
肉肉饒有興趣,嘴角翹起,“不服?你可以動手試試,本夫人坐在這里不動,能傷我半點,就算是你厲害。”
“李歌!”
李如花皺眉低喝。
李歌深吸口氣,閉上眼再睜開,一身劍意盡數斂去。
他轉身就走。
李如花面露笑意,“夫人,那我們日后再來打攪。”
算不上劍拔弩張,但不歡而散是肯定的。
百溯真圣送李家三人離開,腰背越發挺直,沒覺得夫人這么做,有什么不對的。
你們這些人,說是登門拜訪,可現如今事情早就已經,在帝都里面傳開。
說咱們將軍,殺了你們李家小輩,這不明擺著,大家就是對頭了?當然不用客氣!
而且……夫人的確是厲害啊,以一對三,別看李家來了個老祖,還有兩個不一般的小仙師,但完全占據上風,始終壓了他們一頭。
“李祖,兩位小仙師,走好。”百溯拱手行禮,不卑不亢。
“哼!”
李紫城重重冷哼,率先走上馬車。
李歌、李如花進入后面的馬車,調轉離開。
“是她?”李歌突然開口。
李如花想了想,搖頭,“我不能確定,但這位夫人,我一點都看不透。”頓了下,她眉眼之間,露出凝重之意,“甚至,若非她就在你我面前,我都無法確定,她的確坐在那里。”
李歌沉聲道:“我的劍,也鎖定不到,她半點氣機。”
兩個來自中荒神州,一路橫推境界,傲視八方的年輕人,感受到了發自心底的忌憚。
金吾將寧秦,身上隱藏的秘密,一下就更多了。
他的夫人,居然是這么一位,深不可測的人物。
可如此一來,他是蠻族新皇的可能,無形中就削弱了一大截。
很簡單,若金吾將真的是蠻族新皇,拼命隱藏自身都來不及,豈敢如此肆無忌憚。他們可不相信,肉肉今日所為,都是她自己的決定,肯定是提前與金吾將做過溝通。
車廂內陷入沉默,兩個李家本家年輕強者,同時深思不語。
陳商略突然開口,“仙師、仙子,雖然陳某不知,你們究竟再做什么,但事已至此,怕是不好輕退。”
“哼!”
李歌冷笑一聲,陳商略張口噴血,臉色一片慘白。
“收起你的小心思,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李如花神色平靜,“李歌,陳商略說的沒錯,你我雖是遮掩身份,降臨梧桐郡李家,但這件事情,恐怕瞞不過西荒。”
“梧桐郡的臉面,可以不在乎,但你我兩人,卻不能丟了本家的臉,否則會有麻煩。”
李歌道:“若非如此,他已經死了。
李如花微笑,“有意思,還未見過一面,但我對忠武侯寧秦,倒真的是有些好奇了。”
“就算,他不是你我要找的人,但我總覺得,雙方之間也一定,存在著某些關系。這不是神通感應,而是我的直覺……相信我,有時候女人的直覺,尤其是還沒出門的女人,精準的讓人贊嘆。”
她看了一眼陳商略,他低著頭,口中不斷輕咳,嘴角濺出點點鮮血。
忠武侯府。
打發掉一眾,看著她兩眼冒星星的婢女,肉肉冷笑一聲。
兩個小東西,跟她玩手段,你們差遠了。
比直覺?咬住了不撒口?沒關系,咱們接著來,重頭戲還沒到呢!
她一步邁出,身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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