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嗤笑一聲,毫不遮掩自身嘲笑,兩只小狗而已,當真以為自家鼻子夠靈光?這座忠武侯府,讓你們看到就能看到,不讓你們看到,就只能是兩個睜眼的瞎子。
不過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會被兩只小狗仔,逼迫的遮掩行跡氣息,她神情露出陰沉。
看對面秦宇,也就沒了好臉色,“說了,關于那女人的事,你不要想著問我,問了也是白問。”
秦宇皺眉,他想了想,沉聲道:“我不問過往,不究因果,只想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她記起我?你可有辦法?”
肉肉搖頭,拒絕的斬釘截鐵,“沒。”
可目光閃了閃,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道:“你身后,又不是只有,我這一條大腿,既然抱不住,為什么不去求另一個人?”
話不好聽,可事實如此,秦宇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動怒。
他知道,肉肉說的是誰,可如今躲避不及,實在不想主動召喚。
肉肉像是,看穿了秦宇念頭,冷笑一聲,“有時覺得,你的確很聰明,可有時再看,又實在愚蠢至極。”
她手指瞧著桌面,看動作倒是有些,像是學自秦宇,“那一位,是何等境界、層次,你當真以為,發生在自家身上的事情,她半點都感知不到?哼哼哼,你如今所做,不過掩耳盜鈴罷了!”
秦宇臉色微變,先前主宰閣下,在他面前始終一副睡不醒模樣,給他感覺是多年來,一直處于沉睡狀態。因而,恰好被他鉆了空子,這段時間來,才能相安無事。
吸一口氣,秦宇面露沉吟,突然看了一眼,對面看似不經意,點出此處的肉肉。
“閣下,似乎很希望看到,我召喚主宰閣下降臨……”
肉肉冷笑一聲,“看出來了又如何?本也沒想著瞞你。”她伸手指了一下門口,“你想所求諸事,我已為你指明方向,愿不愿意嘗試,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了……慢走,不送!”
秦宇出了院門,才有些反應過來,這是我家好吧?但如今,卻也沒有心情,再跟她多做計較。肉內那位,毛病雖然說不少,但少有的優點就是,并不怎么愛說謊。
先前,正因為這點,秦宇略用手段,就套出了云晴的身份。而且,她說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咬死了這點,也沒隨便編個理由糊弄秦宇。
那么現在這句,大概率是真的。
主宰閣下跟云晴,或者說是廖師,兩者間存在密切關系。而關于廖師的問題,當初離開深淵,回歸昊陽世界時,秦宇就已經詢問過主宰閣下。
也就是說,當初她不知為何緣由,對秦宇說了假話。這顯然能夠佐證,上面秦宇的判定——主宰閣下與廖師,有關系!
受了別人好處,答應的事情沒辦成,反倒吃進自家肚皮,說破天去也是不地道。
所以,秦宇心虛不已,一直心存躲避,不愿面對主宰閣下。
但為了廖師,他愿意違逆本心……當然,還有一點原因就是,萬一情況當真如肉肉所言,主宰閣下早就察覺一切,只是冷眼旁觀隱忍不發。
那……他如今沉默越久,怕是她心中冷笑越重,早晚是一刀,索性就豁出去了。
房中,秦宇心念微動,時空規則稍稍扭曲。
后宅中的肉肉,眼神微微一亮,露出期待之意。接著抬手,向前輕輕一點,將秦宇弄出的動靜,徹底遮掩下去,避免被兩個老四爪察覺到。
她不騙人這點,暫時只對秦宇,卻是真正的,從來不說假話。
比如兩個老四爪,自認為一切皆在掌握,但在她看來,的確就是兩根隨時都能啃了的老甘蔗、睜眼瞎。
深吸口氣,秦宇展開雙臂,頭頂之上日、月虛影浮現。
然后,就沒有了然后。
隨著修為提升,力量漸強,秦宇能夠隱約察覺到,自己的召喚已經找到了目標。
可不知為什么,主宰閣下就像是一團空氣,對此沒有絲毫回 應。嘗試許久,秦宇眉頭皺緊,接著吐出口氣,面露無奈之意。
主宰閣下不做理會,他根本就沒辦法,畢竟這是召喚儀式,而不是強行拘禁手段。
后宅里,幫秦宇遮掩氣機的肉肉,此刻臉色郁郁,心情顯然極差。
忍了幾忍,終究胸膛一口惡氣難消,咬牙切齒咒罵,“你這個……老女人,夠厚臉皮!”
罵人的話,她活了無數年,當然知道的。
不僅知道,而且罵功不俗,剛才那一刻,原本有無數惡毒詞語,在心里打轉悠,可不知怎的卻“說不出口”。
這讓隱匿時空之中,強大不可揣測的神秘存在,心中越發糟糕,只覺得喘氣都不痛快。
不了了之。
哪怕明知道,主宰閣下必然知曉,有關廖師之事,但她避而不應,就只能暫且擱置。
好在,秦宇已經找到廖師,無需太過急切。
二來……躲避終有時限,他便不信主宰閣下,能一直假裝空氣。
遙遠之外,一處半廢棄的天地縫隙,咬牙切齒聲不斷響起。說是半廢棄,倒不是這里經過災劫,又或者出現過大變故。
只因天地縫隙,生靈、死物皆不可抵達,當主宰閣下蠻橫闖入其中,作為棲息睡眠之地,遮掩自身氣機后,這地方就算是半廢棄了,不再具備完整的天地縫隙屬性。
“小蹄子,算你狠,好端端一口鍋,直接甩到我身上!”
“等著,咱們沒完,這事且記下來,看我如何發飆!”
被硬生生吵醒,又生了一頓悶氣,主宰閣下心情糟糕至極,雙手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
不知哪來的些許星光,灑落在她身上,卻絲毫不顯邋遢,反而如夢中虛幻的仙子。
當真是一種凌亂之美。
主宰閣下想了一會,沒等想好怎么報復,就開始上下眼皮打架,困的實在睜不開。
“你等著……等我睡醒了的……再讓你見識下……什么叫厲害……”硬撐著說完這句話,主宰閣下呼聲已起,像是暖陽下的貓兒,雖有聲響盡顯可愛。
大朝會如期到來。
規矩森嚴至極,帝都之中但凡夠資格,入帝宮面君之人,都要身穿朝服準時參與。
忌遲到、缺席。
縱有特殊情況,也要提前申報,經吏部準許后奏報陛下,最終批復后方可請假。
好在,大朝會一年兩次,否則朝中袞袞諸公,怕是就要吃苦頭了。別的不說,便是一套整齊的朝服,地位越高越是繁瑣復雜。
秦宇夜色深沉,距九日升起尚久,便已經早早被婢女叫起,好在他一直都在考慮,關于云晴接下來,如何安排事宜,未受深夜被叫床之苦。
內里,外襯,表服,云紋套衫,虎狼將紋,侯爵紫袍,掛飾,云履步靴……林林總總,不下數十種之多,且每一種都很有講究,穿戴必須符合禮儀、規制,不可逾越半點。
三四個婢女,圍繞秦宇一人,忙碌的額頭見汗,倒是香風陣陣,并不怎么惱人。
肉肉不知何時,帶著幾名婢女過來,看了一眼被眾女環繞,展開雙臂的秦宇,嘴角撇了撇輕哼一聲。
府中的婢子們,早就知道自家夫人,在府中地位非同一般,絕非尋常帝都女眷可比,對侯爺都不是太恭敬,一個個低頭不語,生怕沾染了是非。
又過了半個時辰,帶好頭頂紫金冠,黑發被收拾妥當,雖說秦宇現在這副模樣,只能算是尋常。
但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一套侯爵朝服加身,頓時多了幾分尊貴、威嚴氣勢。
肉肉眼神亮了亮,秦宇的改頭換面,瞞得過別人,但在她眼前自然沒用,這小子收拾收拾,還有幾分人模狗樣。
等秦宇睜開眼,她就恢復了之前,懶洋洋的模樣,“第一次大朝會,侯爺小心點,可別犯了忌諱。”
說話間走上前來,手里不知何時,多了 一塊玉佩。純白色,表面沒有云紋、雕飾,看不出有什么稀奇。
“這玉,侯爺拿著就是,等回來后,記得還給我。”
聽到這句,秦宇手指緊了幾分,面露笑容,“多謝夫人。”
肉肉翻了個隱晦的白眼,秦宇大笑幾聲,她能出現在這,本身就已經表明太多,何必在意小節。
門外,王大頭恭敬開口,“將軍,咱們該動身了。”
秦宇轉身就走,沒回頭揚了揚手,白玉纏繞指間,“夫人安心就是,我很快回來。”
一眾婢女面露羨慕,雖說有時候覺得,侯爺跟夫人指尖的關系,的確有些古怪。可今日看,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啊。
兩個老四爪,身穿一身莽服,不知何時出現在院中。依舊是那副,沒精打采的模樣,佝僂著身子,像是兩條蜷縮的老狗。
可夜色中,兩個老四爪的眼睛,卻像是在放光,偶爾掃過周邊,時有雷霆掠過。
秦宇大步走到院中,微微一笑,拱手,“有勞兩位了。”
一個老四爪點點頭,另外一個,直接沒給半點反應。
秦宇也不在意,打過招呼之后,起身向外行去。
一左一右,兩個老四爪跟在身后,王大頭知道他們的來歷,主動帶人退后幾步。
用他的話說,若是戰場之上,咱們兄弟人多,當然能護住將軍。可在這帝都里,不僅水深王八多,且大都心狠手辣實力強橫,而且咱們人太少,就只能是個陪襯。
沒啥喪氣,邊軍的泥腿子,在認清事實方面,做的大都不錯。
所以,剛來帝都的時候,他們儀仗都打的沒底氣,感覺帝都人物果真不同凡響。
等到將軍加封忠武侯,一躍成為帝都炙手可熱的人物,王三那個直愣愣,都敢在李周一的行宮里擺譜。
肉肉看著秦宇離開,嘴角勾出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打了個哈欠,她道:“別看了,你們這些騷浪蹄子,注定是沒機會的,趕緊散了吧。”
她準備回去睡個回籠覺。
至于秦宇的安全,她連玉都送出去了,他自然就沒事。
對這點,肉肉很有信心。
跨出宅門,秦宇微微皺眉,余光掃了一眼,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處。
但他身后,兩個老四爪神色平靜,他想了想也就沒有理會。
東城朱紫匯聚之地,絕大部分府邸,都是有資格參加超會。
所以,平日里清靜的大街,在這天色黑暗之際,反而出現了罕見的熱鬧景象。
秦宇走向馬車時,便察覺到了,周邊看來的幾道眼神。
回望過去,對方大都一身朝服,遠遠微笑拱手。
與周邊宅邸相比,忠武侯府是十足十的暴發戶,可權勢做不得假,帝宮陛下的信任更是令人眼熱。
帝族各位族老們,已經選擇退讓,百年之期約定雖是隱秘,但有資格知曉的自然就能知道。
拋開其余不說,至少在這百年內,忠武侯寧秦地位穩如泰山,甚至還會更進一步。未來事未來再說,眼下該交好的,自然還是得做。
秦宇拱手還禮,并未多做寒暄,彎腰推門坐入馬車。
兩個老四爪,還是一左一右,車夫臉色微白,使勁咽了一口吐沫,用力甩動了一聲鞭子。
啪——
車輪轉動,駛向帝宮。
此刻,夜色中一陣微風吹來,帶出淡淡血腥,在長街上略作翻滾,旋即消散不見。
兩具尸體,如今瞪大眼睛,就躺在不遠處。
老葉家的鐵衛,面甲下只露出一雙眼睛,其內一片冰寒之意,不露半點情緒波動。他身影如狐,腳下悄無聲息,在黑暗中掠過,快速追向馬車。
而與此同時,跟他一樣的鐵衛,還有其余九人,皆行走在黑暗,完成著血腥收割。
今日帝都大朝會,注定了……將有一場大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