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你再不出手,縱然防御再強,也會被我斬破,到時莫要后悔!”李紅葉語氣冰寒。
秦宇暗暗皺眉,心想若非我傷勢未愈,沒辦法全力出手,早就把你鎮壓當場,且看你還如何驕傲。
當然,即便傷勢未愈,可硬撐著出手幾次,問題還是不大。
秦宇不得不承認,他手下留情了。
一來,深淵就在眼前,進入其中后,不知要面臨怎樣局面,不應消耗太多力量。
二來,這李紅葉所作所為,雖然讓人生厭,但歸根究底并無惡意,只是出于某種,少女略帶偏執的驕傲。
甚至于,她先前開口,要秦宇交出所謂寶物,看似咄咄逼人,實際上也有幾分回護之意。
見他沉默不語,李紅葉眉眼間冷意愈發濃重,她五指松開,長劍懸在面前不動。
可天地之間,無形凌厲割裂氣息,卻以驚人速度飆升。秦宇臉色微變,拂袖一揮五色神光轟隆流轉,下一刻耳邊響起劍鳴,此間所有修士,皆自心底生出寒意。
急速流轉的五色神光,突然陷入僵滯,然后一塊塊崩解、消散,山影隨之不見。秦宇雙手表面及十指間,出現無數道細小傷痕,不等血跡涌出,便已自行生長愈合。
可真正嚴重的傷勢,在他胸腹之間,即便向后退了半步,避開絕大部分殺傷威力,劍鋒依舊割裂黑袍,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
因為絕大部分劍意,都匯聚在此,導致傷口一時不能彌合,鮮血涌出染紅衣衫。長袍本就是黑色,所以即便浸染了血跡,依舊不太明顯,只是顏色越發重幾分。
不知為何,這片更加濃重的黑色,映入眼簾后,李紅葉感覺不到絲毫舒暢,反而感覺胸口間堆積的塊壘,變得更加沉重幾分,壓的她呼吸都困難起來。
“秦叔叔!”胡珊驚呼一聲,心頭怒意壓倒對李紅葉的恐懼,“你這個女人,怎么不知好歹,我秦叔叔好意提醒你,不要被壞人有機可趁,你竟然對他下此重手!”
李紅葉閉上眼再睜開,淡淡道:“我沒有錯,今日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抬手,虛空之中,有無盡劍鳴呼嘯。
“交出寶物,我饒你們不死。”
秦宇將胡珊拉到身后,淡淡道:“李小姐,我身上沒有寶物。”
轟——
滔滔劍鳴,自九天而來,似江河傾倒,又似瀑布直落九天。
秦宇瞇起眼眸,胸膛之間,兩顆心臟大力跳動。
縱有諸多理由,但這一刻,他依舊自心底里,生出幾分怒意。
殺我?
你劍癡雖強大,卻還沒有資格,做到這一點!
就在這時,秦宇心思一動,扭頭看向身后,出手動作隨之停頓。
“李紅葉,你頂著劍癡之名,難道便是神智,都被劍意腐蝕的癡呆了?”冷喝中,一道白光自赤雪間射出,落在秦宇身前,接著一只白凈纖細手掌,自光芒中探出,向前一按。
轟——
空間劇烈震蕩,那呼嘯而來攜帶毀滅之力的劍意,悉數湮滅于其中,消散不見。
唰——
無數眼神齊聚,其內各有震動,心想來人是誰,竟能如此輕易,擋下劍癡一擊。
秦宇面前,那道耀眼璀璨光芒,此刻緩緩斂去,露出一道倩影。
“默鳶姐姐!”胡珊滿臉驚喜。
她這一叫,便點明了身份。
皇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默家,統領光明衛,整體實力足夠左右,懲戒蒼穹意志的龐然大物。身為默家嫡女,論身份貴重,半點不在李紅葉之下。
“早有傳聞,默明之女默鳶,曾在斬殺‘歐巴姆’種族超級強者,巨龍領主一戰中出力,原以為是謠傳,如今看來只怕是真的。”
“此女修為,絕不在李紅葉之下,這些年名聲不顯,應是有意低調。”
“不愧是傳聞中,與蕭麒、李紅葉、丁浩等人齊名,號稱年輕代最強者之一的默鳶,今日一見名副其實啊!”
低呼、驚嘆中,眾人眼神在李紅葉、默鳶兩人身上掃過,心想這兩名女子,皆是天之驕女,今日若是交鋒,必然值得銘記此生。只不過想到,她們兩人之所以,站到了對立面,皆是因為秦宇,眾人臉色便忍不住,露出一些古怪。
雖說這小子,表現出的實力不弱,但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讓兩位天驕之女為他而戰?
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卓晗,此刻他已經被嚇呆,臉上一片青白。
默鳶還活著,她居然還活著!
盡管不敢相信,可事實便在眼下,由不得他不信。第一個念頭是,這下徹底完了,既然默鳶活著,那他的底細便一定會暴露。
到時,必死無疑!
“不,我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卓晗內心深處,在咬牙切齒咆哮,他念頭瘋狂轉動,眼神下意識掃過周邊,但很快他就放棄了,逃入赤雪中的念頭。
因為抵御冰寒的火焰,如今已被收走,即便他能順利逃入其中,也只能落得,被生生凍斃的下場。
“不能慌,還有機會,我還有機會……默鳶又怎樣,憑她一面之詞,也咬不死我!”
李紅葉眉頭皺緊,“默鳶,你又要攔我?這一次,我不會再罷手。”
“哼!李紅葉,我實在懷疑,你所謂通透無垢,純凈清澈的劍心,究竟有幾分為真?一頭吃人的邪魔,就在藏在你身邊,非但察覺不到,反而處處庇護他。”默鳶冷笑一聲,眼神鎖定卓晗,殺意不加遮掩,“你應該沒想到,我還能活到今日吧!”
場面頓時死寂。
站在卓晗周邊修士,紛紛豁然色變,低呼之中,接連向后退避,一個個眼眸之間,浮現震動之意。
秦宇說卓晗是大道劫掠者,他們根本不信,可此刻再說這話的,卻是默鳶!在眾人眼中,秦宇的份量,自然遠遠不能,與默鳶相提并論。
卓晗心跳幾乎停止,他知道眼下,已是最兇險局面,如果不能打消眾人疑慮,他注定難逃死劫。
深吸口氣,他爆喝一聲,“一派胡言!默鳶小姐,我等皆知你和秦宇關系非比尋常,為他辯解甚至有意庇護,都在情理之中,但你如何能與他合污,一起污蔑于我!小姐,默鳶小姐身份貴重,卓晗無力抗衡,只能請小姐出面,還我一份清白!”
李紅葉面無表情,“卓晗不是大道劫掠者,這點剛才已被證實。”
默鳶淡淡道:“我既開口,自然便有證據。”
她抬手,五指間涌出光芒,絲絲縷縷擴散開來,交織到一起化為光幕。
接著,一些畫面開始,在光幕上掠過。
可事實上,不用繼續看下去,只是第一眼便令此處所有人,自心底生出寒意,繼而眼露殺意。
卓晗腦海“轟隆”作響,臉上血色褪盡,恐懼、無措占據全部心神。他只知道,吃人的時候,感覺真的很好,卻從未想到,原來自己吃人的時候,竟是那副模樣。
口中咀嚼時產生的迸濺,令鮮血沾滿衣襟,神情陶醉,像是吸食著致幻類的藥劑。
繼而這些恐懼、無措,變成了十倍、百倍強度的絕望。
完了,徹底完了!
默鳶道:“光明衛秘技,可借光明之力,凝聚記憶畫面,你所看到的這些,皆是不久之前,我曾親身經歷。好在,我運氣好些沒被追上,否則不知他還要為禍到何時。李紅葉,你可看清楚了?至此刻,是否還要繼續,再維護此人!”
“假的,都是假的!”卓晗拼命咆哮,“小姐,你千萬不要相信,默鳶她為了救秦宇,要置我于死地啊,求您幫幫我!”
默鳶冷笑,“不見黃河不死心,那我今日,便讓你在眾目睽睽下,現出原形來!”
抬手一指點出,耀眼光明出現,通透溫潤,便似深淵邊緣處,升起了一顆太陽。柔和的光線,讓人感到心安,念頭一片清明,身體遭受的損傷,恢復速度隨之加快。
“光明普照!”
“懲戒蒼穹大神通!”
“不是說,這一大神通,早就已經失傳?”
眾人心驚時,沐浴在光明間的卓晗,突然發出凄厲慘叫,他整個人就像是,被丟入滾油鍋里,皮膚瞬間腐爛,大塊大塊血肉,隨之脫落下來,轉眼便血肉模糊,就像地獄深處,正在承受刑罰的厲鬼。
濃郁黑氣自傷口間涌出,那些正在腐爛的血肉,在黑氣包裹下頓時凝結,形成猙獰恐怖的疤痕。
此間所有修士,看到這片黑氣時,油然自本能之中,生出驚懼、厭棄。
“大道劫掠者!他真是大道劫掠者!”驚呼接連響起。
李紅葉身體微僵。
“啊!”黑氣中,卓晗凄厲嚎叫,他赤紅雙目間,充斥無盡怨毒。
若說此刻,他最恨的自然是默鳶,若非這個女人,他豈會落得此刻下場。
可對方身上,洋溢著的光明氣息,讓他感到敬畏恐懼,根本不敢靠近半點。
那么剩下來的,最讓他覺得應該與自己,一起死去的人,自然就是秦宇。
盡管不知,默鳶如何能夠活下來,但這一切,顯然與他脫不開關系。
是他,都是他!
轟——
滾滾黑氣剎那爆發,卓晗狀若瘋魔沖出,赤紅雙目死死鎖定秦宇。
“死!”
默鳶臉色微變,她輕喝一聲,懸于眾人頭頂上方,宛若大日的光團直接爆開。
每一塊碎片,都快速拉伸,變成一根根光明箭矢,呼嘯射向大地。
卓晗感受到來自頭頂的巨大危機,他嚎叫一聲,身軀突然開始燃燒。
這種燃燒,沒有火焰出現,自雙足開始,身軀直接化為飛灰。
但在這一過程中,隨著身軀消散,大量黑氣洶涌而出,將他層層包裹在內。
咻——
咻——
一道道光明箭矢,撕裂黑氣穿透其中,轟鳴從中傳出,夾雜著血肉崩裂及痛苦悶哼。可那宛若巨大魔龍的黑氣,速度非但沒有減緩,反而比之前,變得更快幾分。
雙目越發赤紅,有血淚流出,陷入絕望中的卓晗,反倒忘卻了即將到來的死亡恐懼。他腦海之中,如今只剩一個念頭,那便是殺死秦宇,讓他成為自己的陪葬品。
近了!近了!
秦宇就在眼前,那么現在,你去死吧。
卓晗獰笑之中伸手,他如今的五指,血肉完全干癟,只剩一層枯皮包裹骨頭,呈現烏黑之色,閃動著近似金屬的光澤。
速度快逾閃電,幾乎瞬間便來到秦宇胸膛之前,被劍意割裂的傷口似承受不住,如今再度崩裂,大片鮮血從中涌出。
卓晗血眸之中,皆是灼熱之意,似乎已經看到,那滾燙有力的心臟,被挖出來的一幕。
如果還有時間,他一定會把心臟放進嘴里,哪怕只能匆匆品嘗一二,也會覺得萬分滿足。
噗——
悶響過后,那滾滾黑氣,凝固在秦宇面前。
探出的干癟骨爪,已觸及秦宇破碎黑袍,卻不能再向前半寸。卓晗赤目間眉心,多出一只血洞,直接貫穿頭顱,自后面噴射出大片粘稠白漿。
徹底燃燒自我,換取來的強大力量,讓他一時沒有死去,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似乎,直到此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被秦宇殺死……他居然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我知道了你很不甘心,但屬于你的人生,已經結束了。”秦宇輕聲開口。
卓晗身軀化為飛灰速度驟然加快,一瞬間他便徹底消散不見,與此一并消失的,還有那些令人厭棄的,似來自永暗深淵的翻滾黑氣。
“咳……咳……”秦宇咳嗽兩聲,果然以他現今狀態,勉強出手的話,會有些承受不住。
默鳶落在他身旁,眼露憂慮。
秦宇笑笑,“沒事。”他目光掃過周邊,“卓晗已經死了,如我所言,他的確是墮落的大道劫掠者,那么此人所說一切,自然都是無稽之談。所以,寶物什么的,秦某的確沒有。”
“有意思,老夫的晶葉藤居然都沒能,察覺到這小輩的氣息,算是被打臉了吧。”狀似老農修士搖頭嘆息,嘴角露出自嘲,“說實話,這種滋味,已很多年沒遇到了。”
他看了眼秦宇,“但難堪歸難堪,事實上卻是兩碼事,這小輩雖是大道劫掠者,說的話卻未必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