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疆域位神魔之地最南,氣候和潤適宜萬物生長,物產極其豐富,開辟出的官道兩側良田萬萬頃望無際。
有田中耕種的農人,起身遠遠看著官道上軍隊開路逶迤前行的隊伍,即便知曉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微微躬身行禮,眼眸間卻沒有太多敬畏。
為世間唯超級帝國,這便是大楚臣民的底氣,只要沒有犯錯在前,他們不必懼怕任何人!
秦宇騎在馬上,穿著真魔衛甲胄,收斂著氣息混在眾護衛間點都不起眼,目光落在那些農人平靜、沉穩面龐上,他心里暗暗感嘆,七帝國之首的自信此處便可見斑。
官道上前行的便是魔道,派遣往郢都恭賀的隊伍,自圣地小世界開啟傳送,至京畿萬里處為止。
最后萬里距離,即便地位尊崇如仙、魔兩道,也需步步走過,以此表示對大楚的尊重,這規矩自大楚立國來便已定下,至今不曾為任何人開過特例。
三百真魔衛盡皆騎馬,拱衛著數輛奢華、精美車駕,黑金、青紫交織的色彩極為醒目。
在正式外交場合,風靡于世的各種飛車,終歸失了厚重之氣。
魔道恭賀行主使,是位不言茍笑的長須老者,身穿寬大黑袍,眼眸開闔間極具氣勢。
此人姓陳,在魔道位份極高,只因多年來不理俗物,早已淡出眾人視野。
可如今隊伍上下,算上兩位劫仙境副使,對他都恭謹萬分,其他人更加不敢放肆。
有資格執掌出使楚國事,就足夠證明,這位陳長老沉寂多年,卻半點不曾失勢。
不過這位陳長老甚是高冷,對任何人都不假顏色,自隊伍起行至今,吩咐句無事不得打攪后,便沒走出車駕半步。
秦宇抬頭,看了眼色彩醒目的車駕,心里有些無奈,魔侍安排的這位到底靠不靠譜?
罷了,希望能帆風順,最好用不上陳長老出面才好,否則事情必然鬧大了。
低頭收回目光時,秦宇并不知道,車駕中的陳長老,緩緩睜開眼,透過厚重帷幕間的縫隙,眼神落到他身上,眉頭皺了皺旋即輕嘆。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更何況堂堂魔道圣子,實是荒唐……只是,想到魔侍所言,圣子今日選擇也屬無奈……想到此處,陳長老眉頭皺的更緊。
禍起蕭墻,如此淺顯的道理,沒人想不到嗎?魔道承平已久,人心日漸渙散,若不能穩妥處置,只怕日后將有番大動蕩!
郢都號稱天下第雄城,城池規模可想而知,遠隔三千里外已能看到那綿延輪廓,盡管模糊不清,威嚴、厚重氣勢依舊撲面而來,只眼便讓人感到難以喘息。
開路大楚軍隊停下,為首將官調轉馬頭來到車駕旁,“尊使,即將進入郢都范圍,您的隨從將被暫時安置在軍營。”
車駕傳出陳長老平靜聲音,“可以。”
短暫停頓后,名副使帶三百真魔衛及部分隨行魔道修士留下,目送幾輛車駕在大楚軍隊拱衛中遠去。
“副使大人,請跟我們來。”留下帶路楚修開口,引領眾人下了官道,繼續行了半個時辰,進入處營地。
軍營收拾的很干凈,為安置各方賓客新建了些庭院,魔道眾人被安置在營地東南角,向陽順風的上位。
囑咐眾人不要隨意外出,有事提前詢問后,楚修告辭離開,留下的那位副使神色平靜,掃過干眼神不善眾人,淡淡道:“你們記住,這世界唯看重的只有實力,楚國有與仙、魔平起平坐的地位,所以我們才會遵守他們的規矩。你們可以不滿但只能藏在心里,誰惹出麻煩,誰便承擔后果。”
眾人心頭凜,急忙拱手稱是。
副使揮手讓眾人散去,他眼神落在幾個遠去真魔衛身上,眉頭皺了皺,露出幾分思索神,至今他都不知道,這幾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楚國三千萬年大慶典,不出意外將開啟煉獄海,使團名額變得彌足珍貴,三百真魔衛為護送人員,名額最多地位最低當然更容易操。這段時間不知多少人拋灑人情,只為將子侄送入名單。
能夠不動聲色拿下七個名額,足可知背后之人實力強橫,可讓人想不通的是,為副使他竟未收到半分照會。要么這七人背景大到,完全可以忽略他,要么……他們另有使命。
心頭微凜,副使壓下翻滾念頭,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再繼續關注這件事情。
秦宇發現落在身上的目光已經移走,心下略安想著能被安排做副使的,果然是聰明人。他與身邊六人被安插進來,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使團主要人物,若這位副使好奇心太盛,多少也會有些麻煩。
現在這樣最好,只需安靜等待就可。
世間第帝國,值得魔道鄭重以待,漫長歲月安插無數耳目,死傷暫且不提,終歸有了精準消息渠道。
三千萬年大慶典后,煉獄海必將開啟!
進了院子,秦宇轉身道:“六位休息吧,煉獄海開啟前,我不會出去。”
六名真魔衛恭謹稱是,卻只有三人回房,兩人留在院中,人隱入陰影間不知藏身何處。
秦宇知他們接到的任務,是務必確保自身安全,想了想沒再多說什么,對院中兩人點點頭離開。
雖然為不太被看重的“次等”賓客,甚至連進入郢都,參加盛大慶典的資格都沒有,可楚國方面的接待并無疏漏,每日各種美食、美酒不斷,為避免賓客無聊生出事端,還奉上了許多熱鬧的節目。
嚴肅、冷厲的軍營,搖身變成了集娛樂、美食、賞玩于體的綜合性的場所,庭院之間每日人流涌動好不熱鬧。
可無論外面再如何熱鬧,除了每日的餐飲送進外,秦宇所在庭院大門,其間不曾打開過次。
在尤雅看來,這院子里住的都是群怪人,氣息冰冷話少的可憐,而且看人的眼神很不對,就像是鋒利的刀子。
想著關于魔道修士的種種傳聞,尤雅心頭非常緊張,好在院子里的住客雖然很冷淡,卻沒有為難她的意思,時間久了她慢慢的鎮定下去,眼神也不像開始時那般拘謹,敢在周邊看上幾眼。
第六天的時候,尤雅推門進去時見到了第七個人,眼神不由露出驚訝,直來她都認為,這院子里只住了六個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隨著她的眼神落到第七人身上,院子中的氣氛陡然凝固,尤雅茫然無措臉上瞬間蒼白。
第七人道:“飯菜味道很好。”
句話,周邊壓迫驟然消失,尤雅大口喘息著,不敢多說話匆匆放下食盒,行禮后轉身離開。
晚上尤雅做了個可怕的噩夢,她像是溺水樣,陷入到無盡黑暗中,就在她掙扎無功心生絕望時,耳邊突然響起道聲音,“沒事了。”
黑暗潮水般退去,尤雅猛地睜開眼,睡裙緊貼在身上,已被睡夢中的冷汗浸透。
庭院中,秦宇看著站在夜色下的真魔衛,淡淡道:“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不必如此謹慎。”
他不知對面這人身份,對今夜的舉動卻有些不喜,想著他是魔侍安排的人,再加上是為了確保安全,才沒多說什么。
真魔衛甲,暫且這么稱呼他,似乎有些驚訝,看了秦宇會兒,拱手行禮道:“以后不會了。”
秦宇點點頭,轉身回了房間,深吸口氣,平復心頭生出的些許緊張。
魔道圣宮圣子……這身份足夠吸引各種眼球,旦他暴露,勢必引發不可預料的后果。
原本秦宇安慰自己,魔侍安排的極為妥當,路行來也順利無比,應該不會出現意外。可真魔衛甲的舉動,卻再次提醒他,隱藏身份前來郢都,看似平靜卻隱藏著極大的兇險。
魔道已足夠強勢,即便拋開死敵仙宗不說,也有無數人不想看到,圣宮能夠順利的誕生新任圣君。
比如,大楚皇族!
嘴角露出苦笑,直到這時秦宇才能確定,原來他心里也是緊張的,所以才會謹慎的留在院中步不出。
那么白日時,又為何會時心血來潮,推門來到院子里呢?如今仔細想來,秦宇依舊毫無頭緒。對此真魔衛甲等人雖沒有多說什么,可秦宇清楚他們只怕會在心里埋怨。
搖搖頭,按下翻滾的不安,秦宇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他不可能等待,漫長不知何期才能修復的魔界通道,煉獄海中的水魃是他成就圣君的關鍵,為此冒風險完全值得。
盤膝而坐,秦宇閉上眼,繼續參悟得自圣宮的傳承,這是種配合魔體使用的魔道大神通,威力試驗過只算平平,卻對魔體修煉頗有幫助。
自從當初得到石碑傳承后,秦宇便直參悟,不久前終于窺得門徑,能夠感受到肉身細微處的蛻變。
雖說成就圣階魔體的關鍵是劫仙境魔血,可并非得到魔血的帝階都能夠順利突破,它同樣存在定幾率,而魔體越強基礎越渾厚,成功幾率自然更高。
即便因參悟圣宮傳承,令水之道修煉陷入停滯,秦宇也沒有半份猶豫——成就圣階魔體,繼任圣君大位,才是當下最緊要的事情。
之后連幾日,尤雅都沒有再見過,住在院子里的第七人,可越是如此越忘不掉夢境中的那句話。
聲音格外清楚,定就是他,可為什么這人的聲音,會出現在她的夢中呢?
尤雅苦思許久,換了個說法將這事,告訴了身邊的小姐妹,結果被狠狠的笑了通,說她是春心萌動。
軍營中負責照料賓客的年輕女子,都是從郢都周邊各大皇莊中抽調出來,出身算不得高貴,這次差事便是個飛上枝頭的機會。
能進各方拜賀隊伍,即便沒有入郢都的資格,來歷背景也都不凡,若能攀附上便可改變命運。
雖說以后少不得要背井離鄉,可對皇莊女子而言,命運本就不在掌控之中,與其日后不知被指派到哪里,不如自己搏搏。
正因為如此,這段時間來軍營中傳出不少桃色消息,些賓客眉開眼笑,可知過的甚是快活。
尤雅臉上漲得通紅,可這種事情又哪能解釋的清楚,她辯了幾句后便閉上嘴,心里頗為后悔,早知道還不如不說。
等到群姐妹散開,平日里關系不算親近的位表姐,叫住了正要離開的尤雅,神色甚是凝重。
“我希望你說的是真的,沒動不該動的心思,攀龍附鳳雖好,可你要牢牢記住,你我出身楚國皇莊,即便順利跟人離開,真的能被信任嗎?女人這生,只有次選擇的機會,你不要后悔。”
尤雅知道表姐說的是肺腑良言,來軍營之前家中父母便已囑托過類似的話,當下感激道:“多謝表姐提醒,妹妹心里記下了,不會犯錯的。”
表姐聞言臉色稍緩,點點頭轉身離去。
意外發現關系疏離的表姐關心自己,尤雅心情好了兩天,想著不再深究夢中聲音的事情,他是魔道修士,很快就將離開大楚,不論原因是什么就讓它過去吧。
可告誡尤雅的表姐,自己卻遇上了麻煩,她負責的庭院中,有賓客看上了她。之前幾番試探,都被表姐躲了過去,對方雖然不快卻也不愿惹事。
事情本該就此揭過,可今日對方庭院中宴客,許是喝多了酒故態復萌,不知其間發生什么,最終鬧的很厲害。
尤雅得知消息趕到時,表姐正躺在地面上,嘴角已經破了,臉色片蒼白。
院子里,大馬金刀坐著名男子,三十余歲模樣滿臉陰狠,“臭婊子!給臉不要臉,居然敢拿酒潑老子,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今日給你個機會,叫動你能叫來的人,如果壓不住老子,今晚你就留下吧!”
尤雅駭的身體顫抖。
皇莊之人大都出身罪族,屬于被放逐的人群,本身在楚國便沒有太多地位,若是開罪了賓客,不論原因如何都是大錯。
想著表姐日前的提醒,尤雅咬了咬嘴唇,轉身快步離開。
她找到負責的宮中管事,可對方態度曖昧,只說這件事情不好插手云云。
找人聯系到家里,幾經打探才知道,原來表姐負責院中的客人,居然是楚國帝族的姻親,雖說只是旁支,可終歸算是主子,這些宮中管事哪會插手,生怕不小心落不得好。
在他們看來,左右只是個皇莊出身的下賤罪女,何況那位小爺說了不會傷命,就更不算事了。尤雅家里趕緊來信,讓她不要再插手,否則說不定連她都要折進去。
想著表姐躺在地上,臉上血色褪盡的模樣,尤雅心里難過極了,可她又有什么辦法?
心慌意亂時,腦海突然蹦出個念頭,尤雅感覺自己絕對瘋了,但如果不努力下,表姐這輩子就毀了!
那個人……他會愿意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