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開四季輪回,秦宇神念之影出現在,兩條恐怖大河旁,它們自遠方奔騰而來,一眼看不到視線盡頭。
這兩條大河一黑一白,目光落下可以看到,純白、漆黑河水中,不時躍出的猙獰妖獸,眼神盡皆看向秦宇,兇殘暴戾。
可就在這時,兩條原本平行流過的大河,河道似被無形偉力,生生彎折起來,導致黑、白兩河產生交匯。
純白、漆黑兩色河水碰撞到一起,卻未產生半分融合,便好似它們彼此間,天生排斥彼此互不相容。
碰觸到一起的兩色河水,許是因為彼此氣機牽引,逐漸生成漩渦,吞噬越來越多河水進入其中,“轟隆隆”咆哮著旋轉,竟漸漸的形成,兩只巨大無比的磨盤。它們同步轉動著,可怕的撕裂力量,在兩只磨盤之間,打開一道裂縫,這裂縫邊緣黑、白兩色流轉,不知通往哪里。
秦宇眼神微閃,露出一絲凝重,“陰陽二氣黑白磨盤……為了幫楚泰斗勝出,便是最基本的臉面,都不要了嗎?”他沉默幾息,嘴角露出嘲弄,“可惜,縱使舍棄臉面,憑一顆海蜃王珠,又如何困得住我。”
一步邁出,秦宇神念之影沒有半分猶豫,直接踏入裂縫之中。
青石臺上,海蜃王珠輕顫,一道光暈射出,將秦宇籠罩在內,緊接著黑、白兩色圓團出現,轉動中雖無聲息,卻讓所有看清這一幕修士,心頭驀地一顫,恐懼不可壓抑的狂涌而出,身體僵直似鐵鑄。
“陰陽二氣黑白磨盤!”一名修士尖叫,神色震驚無比。
短暫沉寂,整個四季城大廣場,瞬間沸騰。
春夏秋冬四季輪回在前,如今又出現陰陽二氣黑白磨盤,這兩者單獨出現的概率僅萬分之一,同時出現的概率……根本就低到可以忽略。但這原本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今日偏偏發生了,若說其中沒有貓膩,傻子也不會相信。
無數眼神落在陶源冷冰冰的面龐上,很多大師最初的支持者們,眼神開始變得復雜,盡管他們知道,陶源對秦宇滿懷惡感,也猜到他會站在楚泰斗的立場,可他們沒想到的是,陶源竟半點不顧臉面,明目張膽插手進去。
這就有些過分了!
康明橋怒極而笑,“陶源大師,你這顆海蜃王珠,實在非比尋常,康某今日當真是大開眼界!”
陶源面無表情,冷冷道:“巧合罷了,還是之前的話,即便老夫有心,也根本無力干涉海蜃王珠。”
“康某很多年前養了一條狗,這狗很喜歡吃翠鳥,但它自己抓不住,只能每每哀求我幫他,因為夫人很喜歡它,所以康某養的那條狗,每天都能吃的很快活。但后來這條狗死了,因為它運氣不好,吃到一只有毒的翠鳥,我告訴夫人,夫人卻根本不相信,質問康某說,一條狗怎能抓到翠鳥?”
陶源面皮抽搐,“康明橋,你不要太放肆,就算是一方道館之主,也沒資格羞辱老夫!”
康明橋發泄一通,反倒平靜下去,一抖長袍落座,“康某只是講了一個,關于死狗的故事,陶源大師為何要動怒?不過等第二場結束,康某會仔細檢查下這顆海蜃王珠,看它究竟有何奇異之處,竟能讓秦宇的運氣,差到如此地步。”
陶源冷笑,“若康館主賭約勝了,海蜃王珠老夫雙手奉上,館主想怎么檢查都可以,但現在老夫拒絕。”
四季城主突然道:“好了,兩位不要再爭論了,今日舉城關注,莫要失了身份。”他眼神微微閃動,嘴角露出笑意,“本城主倒是對秦宇小友很有信心,他既能破開四季輪回,打破黑白磨盤也不無可能。”
康明橋沒再說話,眼神憂慮之中,又有幾分期待。
秦宇,希望你能順利勝出,或許今日“切磋”對你而言并不公平,可這世界本就沒有真正的公平,你要自卑微中崛起,成為照耀天地的身影,就必須經受各種磨礪。
今日便是這磨礪的一種,打破它闖過去,你或許將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康明橋抬頭,眼神看向道館方向,作為四季城道館之主,他本身精神意志,早已與道館融為一體,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那跨越無盡距離,降臨而來的磅礴神念。
主人,您果然還在關注著秦宇,既然看重他,又為何要不管不顧,放任他獨自經受這些風雨呢?您是在考驗他嗎?
道館上方,一道虛影抬頭,看向城中大廣場,俊美無雙足以讓世間九成九的女人,生出掐死他的心思。
西門孤城嘴角微翹,鄙夷不加遮掩,眼神冷淡至極,“這么多年過去了,仙宗的手段依舊如此惡心,本座對秦宇小子說不滿仙宗……其實我是真的非常不滿,可惜沒有把握,否則早去掀了它那座山門。”
他目光通透,似可洞穿世間一切阻礙,距離對他不是問題,精準的落在海蜃王珠上,靜靜看了一會,他眼神微亮嘴角露出笑意,“果然讓人驚奇,沒想到秦宇魂魄空間中紫月,竟有如此神奇的能力,仙宗機關算盡,今日怕也要血本無歸。”
西門孤城笑的欣慰,因為秦宇越是活蹦亂跳,就越能表明他當年的推算是對的,蕓娘、安寧還有活過來的可能。這已成為他生命中最大的執念,只有通達之后,他才有機會叩響那一步的門檻,成就真正的無上。
所以不論出于難舍的情感,或者是大道修煉的需要,他都想秦宇可以活著,一直好好的活著,直至滿足他的需要。只是有些人,如果試圖挑戰他定下的規矩,那就不要怪他以大欺小,親自出手了。
眼神閃過一絲冷意,西門孤城眼神落到青石臺不遠處,那是三位見證人所在,被一位世間至強者目光籠罩,這片區域內天地規則已發生改變,可讓人驚恐的是,所有人都沒有半分察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此刻只在別人一念之間。
楚泰斗睜開雙目,眼神露出一絲疲倦,然后空間波動中,一株靈植出現在他身邊。海蜃王珠果真名不虛傳,他神念損耗嚴重,才艱難闖過秋日一關,找到第三株靈植。
魂魄是修士最重要的東西,修煉難度同樣最高,他苦修無數年,方有今日成就,秦宇縱使有大機緣,也絕無可能在魂魄一道與他爭鋒。先前他連破春、夏兩關時,秦宇一直毫無動靜,定是被海蜃王珠的力量,困在了幻境之中。
現今,他楚泰斗已破第三關,這些人必然會收起那些輕視眼神,重新對他投以敬畏、崇拜。可此時想象中的驚呼并未出現,楚泰斗心頭一跳,生出不好的預感,顧不上再擺高人風范,急忙抬頭看向對面。
下一瞬,楚泰斗整個人僵在原地,呆呆看著秦宇身邊,四株安靜懸浮的靈植,嘴巴可以塞下鱷魚蛋。腦海混沌一片,“轟隆隆”無數念頭對碰,最終只剩余一個不斷翻滾: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可惜楚泰斗深吸了幾口氣,眨了很多次眼睛,眼前四株靈植仍舊存在,便不得不接受現實,這并非他疲倦后,所產生的幻覺。
“楚泰斗!秦宇破四季輪回,連得四株靈植,如今已開啟黑白磨盤,老夫能做的已全部做到,你應該明白,輸掉會是何等后果!”陶源冰冷傳音在腦海響起,楚泰斗打了一個寒顫,眼神震驚萬分。
四季輪回……只這一點,就遠超出他的極限,秦宇魂魄修為,竟強大到如此地步!
“不能慌!”楚泰斗心底咆哮,“老夫有仙宗丹道至寶,還有獲勝的機會,拼的神念大損,也決不能輸!”
他握緊拳頭,指節上黑色的戒指,突然涌出一股寒流,直接注入楚泰斗魂中,他眼中所有情緒瞬間消失,有的只是冰冷淡漠。
看了一眼秦宇,楚泰斗閉上雙目,神念再度進入海蜃王珠,表面上他的神念并無變化,可因為蘊含了那道寒流,便似流水被冰封,強度方面獲得恐怖提升。
可有利有弊,神念強度提升之后,如果一旦遭受超出承受極限的力量沖擊,就會如同真的冰塊一樣,打碎成無數塊。
秦宇神念之影盤膝而坐,恐怖壓迫力量,隨著“轟隆隆”驚天咆哮,自四面八方洶涌而來。這就是黑白磨盤的恐怖之處,一旦神念承受不住,就會被碾碎成齏粉,直接造成魂魄重傷。
不過此刻,秦宇盤膝身影外,卻有一層紫色光幕,它將黑白磨盤的壓迫力量,幾乎全部抵擋在外,剩余的一些,落在他神念之影上,便似清風拂面,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半點傷害。
若要破開這一關,對秦宇而言輕而易舉,只要他走出這片充斥恐怖壓迫的地方,就能做到這點。可如此快的破關速度,必然會引起關注,這不是秦宇想要的結果,而另一個原因是,黑白磨盤的壓迫力量,可以錘煉修士神念,進而讓魂魄更加通透。
提升魂魄力量的機會,足以算是一場機緣,秦宇心思微動,紫色光幕瞬間黯淡,他所承受的壓迫力量隨之暴漲。
秦宇神念之影震顫起來,似乎隨時都要崩潰,這已是它的承受極限,而此時紫色光幕即便稀薄,仍舊幫他抵擋了,幾乎一半的壓迫力量。難怪對方不顧臉面,黑白磨盤的威能的確恐怖,可惜對他并無作用。
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秦宇閉上眼,感受著神念一點一點被錘煉的過程,這過程痛苦卻也讓人無比享受。
魂魄空間中紫月,究竟有何來歷呢?秦宇對它的好奇,不可遏制的變得越來越重。
還有丹田海五行山上方那輪青日,它與紫月必有密切關聯,仙宗咒殺之術降臨時,日月交輝的一幕,烙印在他腦海深處,一刻不曾忘記。
幻境中一月、一年乃至數年、十數年,或許外界只過去了片刻,時間并不存在真正的意義。所以楚泰斗破開春夏秋冬最后一關,取出第四份靈植時,時間距離比賽開始,也僅是只過了半個多時辰。
睜開眼,眼眸冰冷淡漠,掃過秦宇身旁仍是四株靈植,楚泰斗閉上眼,神念繼續向海蜃王珠深處探索。
片刻后,第五株靈植出現,然后緊接著是第六株,楚泰斗看起來很疲倦,可他神色非常平靜,平靜到讓人從他身上,感受不到半點情緒波動。
春、夏、秋、冬、陰、陽。
能闖過海蜃王珠六關,且不論其他,至少這份魂魄修為,已驚人至極。但凡有資格做到這點的,除非天賦異稟魂魄生而強大,否則至少也需滄海巔峰實力。
楚泰斗成功震懾了眾人,那些原本動搖了的鄙夷眼神,如今漸漸露出震撼,再度多了一絲敬畏。
而秦宇身邊的靈植,依舊只有四種,黑白磨盤虛影在他頭頂上,安靜的轉動著,透出讓人心顫的壓迫。
外界過去一個時辰,幻境之中怕有十年,甚至數十年之久,秦宇一直未能破境,莫非已被困入其中?
這并非沒有可能,要知道黑白磨盤一關,號稱大能者下無人可過,哪怕春夏秋冬四季輪回與之相比,都弱了不止一個層次。
畢竟四季雖圓滿,又如何能夠與陰、陽而起相比,需知在某些修行理念中,世間萬物皆自陰陽中來,它是真正的無處不在。
楚泰斗眼眸暗淡,即便有仙宗丹道至寶相助,闖過陰、陽兩關,他也已損耗極重,可略一遲疑,他便再度閉上雙目,秦宇這小子詭異莫測,誰知他是否還有底牌,絕不能有半分大意。
拼一把,雖然難免魂魄大損,可只要闖過第七關,這一場他便贏定了。
眉若柳眼神贊嘆,“海蜃王珠第七關,乃是混沌道,已涉及深奧天地規則,楚大家敢于嘗試,可見是有些把握的,魂魄之強本城主也要自嘆不如。”
陶源陰沉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城主所言極是,能闖第七關者皆是人杰,老夫有預感,楚泰斗定可成功。”他轉身,眼神一片冷淡,“康館主,三座上品修煉室,看來老夫要卻之不恭了。”
康明橋眉頭微皺,旋即歸于平靜,“勝負未分,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太早,萬一被打了臉,會很難看的。”
陶源冷笑,“好!老夫就看康館主,能嘴硬到何時,今日勝出之人,必然是楚泰斗!”
有至寶在手,破第七關不難,秦宇雖出乎意料,卻絕對做不到這點。
一旦進入第三關……陶源心頭陰冷,四季城之行或會真損顏面,可為了完成任務,他已顧不得這些了。
秦宇必須輸!
海蜃王珠第七關混沌道,天地一片混沌中,神念墜入其中便似天地未開前一塊頑石,只要成功蘇醒就是破境。
可要做到這點真的很難很難,如果神念無法蘇醒,就會永遠沉睡在內,即便被強行喚醒,進入海蜃王珠的部分神念,也會徹底消散。
這便等同于,是將完整的修士魂魄,割裂下一塊來,痛苦尚在其次,最恐怖之處在于,它會損壞修士魂魄本源,斬斷參悟規則之路,而想要修補,則更是千難萬難。
足足四個時辰,楚泰斗朽木般的身體,驀地一顫艱難睜開雙眼,接連幾口鮮血噴出,他臉上皺紋瞬間加深許多,似蒼老了幾十歲。隨著鮮血噴出,第七株靈植出現在他身邊,那是一朵金燦燦的煉化,通體如同金水澆注而成,散發著尊貴氣息。
感受著魂魄傳遞出的刀割般的痛苦,楚泰斗急忙收回仙宗丹道至寶的力量,各種情緒波動重新回到體內,魂魄中的痛苦,頓時變得更加難以承受。他悶哼一聲,眼前陣陣發黑,如果不是意志足夠堅定,早已被這痛苦擊潰意志。
可他最終撐了下來。
楚泰斗抬頭,嘴唇艱難蠕動,“老夫傾盡全力,只能做到這一步,若秦宇大家更強,我認輸便是。”
聲音很虛弱,可此時所有眼神中,都充滿了震驚與敬畏。
修士崇拜強者,魔道修士更是如此,楚泰斗闖過海蜃王珠七層,已足夠證明自己的強大。而強者值得被原諒,哪怕他之前做了錯事……況且,這真的重要嗎?故事由勝利者書寫,所有光明注定,只照耀在笑到最后之人身上。
過程并不是關鍵。
已足足五個時辰,幻境中怕是已過去數百年,如此漫長的歲月,對一個年輕的修煉天才而言,實在太長太長,長到可以讓他意識崩潰變得瘋魔。
秦宇仍舊沒有醒來,或者破開黑白磨盤,這在大廣場修士看來,就是最壞的征兆。或許這位列太古寂滅榜第九位,攪動神魔之地風云色變,聲名遠播的年輕天驕,今日將遭遇重創。
陶源嘴角翹起,聲音冷淡中露出愉悅,“看來,是老夫贏了。”
眉若柳面露惋惜,可他眼神很平靜,顯然心中并無太大波動。
天才,尤其是年輕的天才,這種生來讓人感到絕望的人,本身就不該存在。
死掉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