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靈山,云霧籠罩下,山谷靜謐。
日光灑落,赤耀木燁燁生輝,紅色光芒為整座谷地,鋪上一層暈紅。
它枝葉輕輕搖擺,卷動著天地靈力,發出輕微的,“嘩嘩”似溪水流動的聲音。
谷中的靈植們,處于如此濃郁的天地靈力環境下,生長的格外茂盛,青翠細葉嬌嫩欲滴。
空白的地方,除了原來的木屋外,又新修建了一棟,空氣中還有新鮮的木頭味道。
只多了這棟木屋,不知為什么,整座山谷看起來,竟有了幾分溫情的感覺。
吱呀——
新建木屋自里面打開,寧凌邁步出來,她深吸口氣舒展一下腰身,嘴角露出淡淡笑容。這種寧靜安心的生活,真的是久違了,如果能夠一直留在這里,那就太好了。
寧凌眼神頓了頓,不知想到什么,有些遲疑,有些愧疚,笑容便勉強起來。
身后傳來開門聲,她斂去情緒轉身,秦宇邁步出來,他淡淡笑著,那笑容似有溫暖人心的力量,讓她心情變好了許多。
“寧師弟,你傷勢如何?”
秦宇走過來,笑笑,“已經好了。”
兩人沉默下去,氣氛并不尷尬,反而有種無比融洽的感覺。
“寧師姐……”
“秦師弟……”
兩人同時開口,對視一眼,又都笑了出來。
還是秦宇先說,“我以為,此生再見不到師姐了。”
寧凌點頭,“我也是。”她咬著嘴唇,認真道:“秦師弟,真的要感謝你,否則我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秦宇不止是救她,更是以舍棄生命為代價,他當初做決定的時候,想來已經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
“過去的事情了,寧師姐不必在意,我們現在都活著,不是嗎?”秦宇笑著開口。
寧凌張張嘴,想說些什么,但最終沒有多言。她抬手,攏了攏頭發,“既然秦師弟不讓我說,那就讓我做頓飯,聊表心意吧。”
秦宇驚訝,“寧師姐會做飯?”
寧凌臉微紅,“會一些……”
秦宇識趣沒多問,滿臉期待,“我去布置桌椅,再準備些材料,等寧師姐大顯身手。”
寧凌搖頭,“你布置桌椅后,坐著等我就好,材料之類的事情,都交給我。”
秦宇面有遲疑,“這……”
寧凌眨眨眼,“方圓三百里為禁……我可是看到了,想來以秦師弟的修為,沒誰敢闖進來放肆,我很快就會回來。”
秦宇露出一絲尷尬,沒想到她竟看到了,當初立的那座石碑,自嘲道:“讓寧師姐見笑了,我等著就是。”
寧凌微笑離開,腳下輕踏身影飛向云霧,日光之下飄然若仙。好在片刻后,她就折返回來,提著一些簡單的野菜,山雞、野兔各一只。
秦宇放下心,開始動手準備桌椅,這倒是簡單,砍伐一根大樹,直接削砍成形就好。
做這些事的時候,野雞霸王就在旁邊,小眼珠哀怨的盯著秦宇,為寧凌抓來它某位子孫后代感到不滿。
當然,這些哀怨被秦宇直接無視了,他低頭干活不時扭過頭,向寧凌看去一眼,這狀態落入野雞霸王眼中,忍不住翻了幾下白眼,狠狠咒罵幾句見色忘義!
桌椅做好了,秦宇坐在上面,鼻子嗅了嗅,臉色有些古怪。不過當寧凌走出來的時候,他轉眼恢復平靜,一副期待模樣。
寧凌面有扭捏,小聲道:“我……我以前見人做過,第一次有些不熟練,你別笑我。”
秦宇連連搖頭,“不會不會。”
菜上桌了。
好吧,如果這能被稱為菜的話。
黑乎乎的是蔬菜,不知道它們經歷了怎樣的“浩劫”,才能呈現出此時凄慘的模樣。
一塊塊,硬邦邦,同樣黑溜溜的,不知道是山雞還是野兔。
還有一盤清脆嬌嫩的涼菜,賣相很不錯,至少看著還可以。
最后是一盆湯。
盆很好,青瓷如玉表面描畫楊柳依依,湖堤景色秀美,可里面的湯……就不是那么美麗了。
它呈渾濁狀,表面飄著幾片菜葉,隨著熱氣散發出來的,是一股股的“香味”。
秦宇神色嚴肅,眼神沉凝無波,鄭重無比。
他先道謝,然后拿來筷子,三樣菜各自夾了一些,放入口中咀嚼。
咯吱——
咯吱——
寧凌臉微紅,可見他吃的平靜,心里又有些期待,自己嘗了一口,小臉頓時扭曲起來,“呸”的吐出來。
她瞪大眼睛,急急道:“秦師弟別吃了,我沒想到……會這么難吃,你不用顧忌我的臉面,快停下。”
秦宇笑笑,繼續夾了一塊,硬邦邦的肉干,在嘴里被嚼碎,“沒有啊,我覺得很好吃。”
寧凌伸手抓他的筷子,秦宇沒有躲,看著她的眼睛,“自從小時候,離開顧娘娘以后,就沒有誰這樣用心的,給我做過飯了……我吃的不是味道,是這些菜里面的東西。”
聲音很平靜,像是一股暖流流入心底,寧凌想了想松開手,笑道:“秦師弟說的這么好聽,那就都吃下去吧。”
“我本來也沒打算留的。”
寧凌笑著,眼簾微微低垂,將眸子中的情緒,悉數遮掩起來。
小的時候娘說過,遇上喜歡的人,一定要親手為他做一桌飯菜,靜靜坐著看他吃完,這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當秦宇喝完最后一口湯,伸手拍了拍肚子,滿足的嘆一口氣,“我已經許久,沒有吃的這么開心了。”
寧凌遞過來手帕,“擦擦吧,一嘴的焦黑。”
秦宇笑笑,擦拭幾下后,將手帕收起來,“我洗干凈再還師姐。”
寧凌瞪了瞪眼,旋即笑了起來,她看著秦宇,像是下了某個決定,“秦師弟,你為什么會去寧家?”
秦宇笑笑,“一些小事罷了。”
寧凌沉默下,“突破元嬰也算小事嗎?”
秦宇面露驚訝。
寧凌輕聲道:“你救我的時候,身上流露的氣息,我是知道的,秦師弟你修煉了魔體,以其霸道屬性,師弟想要突破元嬰,自是無比困難。”
秦宇苦笑,“不是有意隱瞞師姐。”既然寧凌知道了,他便不再隱瞞,將自問天閣得到消息,進入黃金世家之事道來。
寧凌眼神微亮,“師弟說的簡單,可為進入寧家,耗費了不少時間、手段,最終無功而返便不覺得可惜嗎?”
秦宇搖頭,“失望是有些的,可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么做。”比起成就元嬰,你要更加重要。
他沒說出來,寧凌卻知道了,她臉上微紅,沉默半晌后道:“師弟不好奇,寧家之人為何,稱我為孽女嗎?”
看了秦宇一眼,她繼續開口,“寧家這一脈,之前并不在這里生活,他們在一片更加遼闊的世界中,因為家中一名女子,與死敵中一位男子生出感情,最終因為一系列的事情,導致那名男子死去,造成極嚴重的后果,所以才被放逐到這里。”
“那女子是我娘,男子是我爹,所以對他們稱我為孽女,我的確沒有辦法反駁。更何況,我身體之中,本就擁有著,兩種不可融合的力量。”
寧凌抬手,左手間金色光芒流轉,右手上卻是漆黑一片。光明正大,恢宏磅礴,與陰寒冰冷,森厲暴戾,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此時出現在她一人身上。
淡淡紋理,自左、右雙手開始,向身軀蔓延,分別呈現淡金之色與漆黑之色,各自占據了寧凌半邊身軀,威嚴與冷酷齊聚。
她眉頭輕皺,輕輕顫抖著,似承受痛苦,“這就是我體內,兩種不同的血脈,它們給了我力量,同樣給了我痛苦,更讓我這一生都是悲劇。秦師弟,我希望你能幫我,取走我體內魔的血脈,讓我擺脫它帶來的厄運。”
不需要寧凌開口,秦宇便已經感受到,肉身本能中的瘋狂渴求,每一寸血肉都在咆哮著,讓他吞噬寧凌身上,那份暴戾的魔之血脈。甚至于,他有清楚的直覺,一旦完成吞噬,魔體必定可以突破。到時候,秦宇元嬰大道將是一片坦途,再無半點阻隔!
這渴求如此強烈,眼珠上血絲緩緩浮現,似一張網,將心臟越收越緊。而最重要的是,此時它正前所未有的劇烈跳動,這種收緊與跳動對碰,便產生了某種直抵靈魂,不可承受的痛苦。
它是理智與本能的碰撞!
秦宇深吸口氣,緩緩道:“寧師姐,你不要騙我,剝離你體內魔之血脈,會不會有傷害?”
寧凌笑出來,柔美溫和,便是臉上的痛苦,都被瞬間沖散許多。她看著秦宇,心中萬分清楚,魔體突破之際,面臨她的血脈氣息,將承受怎樣的煎熬。這種狀態下,秦宇最先想到的,仍舊是她的安危,這種用心之深,豈能讓人不感動。
“師弟放心,魔之血脈對你而言,是突破魔體的關鍵,可對于我,只有傷害與苦難。將它給你,我才能重獲新生,純粹的神之血脈,會讓我變得更加強大。所以,你不需要有顧忌,這對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秦宇認真看著她,幾息后,確定她不是故意這樣說,“好,我答應了!”
寧凌放下雙手,神、魔氣息一并斂去,“我做些準備,兩日后,抽取我體內魔之血脈。”
她不知想到什么,臉上微紅,起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