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銀城迎來兩場刀決。
城門外天闕新榜兩斷刀與拐刀之間的較量受萬人矚目,圍觀者人山人海擁擠異常。
城中最高處的酒樓,兩位刀道尊者毫無征兆而又極具毀滅性的刀意碰撞卻讓所見者恐避之不及,紛紛逃竄。
再加上隱藏極深的異族暗中窺視,虎視眈眈。值此刀劍會正式舉辦之前,城主與主母皆不知蹤跡的風雪銀城似要陷入無法止息的混亂局面。
哪怕是掌管著天下第一世家遍布天南海北基業的提兵山主江滿樓,此刻也頗感千頭萬緒,舉步維艱。
得翎衛傳訊,匆忙趕往天刀與秋北雪交手之處的江滿樓看著漫天風雪,此刻竟有些想念洛長風:“小沒良心的!”
天山之北有片雪海。
雪海的北面連接著廣袤冰原,封川的冰原里傳聞常有靈狐出沒。而那位被江滿樓念叨著下落不明的風雪銀城城主大人此刻就在冰原深處。
黑衣銀發的洛長風站在十里茫茫冰湖上。
天空飄著大雪,入眼處皆是一片銀白,唯獨這腳下冰湖綿延無盡湛藍無比。
他看著冰湖上迎面走來的一襲紅衣,看著安紅豆懷中抱著幼小靈狐千般呵護的溫柔神態,不由想起了雪兒。
雪兒曾說想看封川的冰原,想看冰原里的靈狐,想見熱帶雨林的紫雨……那年初識,他們從天下四海談到古往今來。
雪兒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很清楚,可他如今卻不知雪兒身在何處!
無限感慨的洛長風放眼看著廣闊無垠的蒼茫天地,鼻尖一股莫名的酸楚。
腳下的冰原亙古不變!
可風雪銀城的雪卻落了十年!
十年了!
這天大地大,容得了萬物蒼生!
可雪兒,你告訴長風大哥,究竟該去哪兒找你?
眼角有清淚滑落,滑落的那刻,淚凝成珠。珠隨飛雪無聲掉落,掉落在湛藍無際的冰湖。
安紅豆看到男人的那抹神傷。
她懷中抱著洛長風為她捕捉到的幼小靈狐,她眼中有落寞,卻剎那即逝。
她從不敢奢望什么,畢竟比起雪兒,她已幸運太多太多!
她準許自己傾心之人為思念她人而落淚,因為她喜歡這樣的洛長風。因為她認定,這就是她奮不顧身拋下一切也要追隨一世的人!
她的手撫摸著靈狐柔軟的毛發:“我們這般走走停停,會否耽擱城中諸事?天刀入城,你就真的不擔心那位十子同袍應付不來?”
冰湖上,二人并肩而行。
洛長風虛攬著安紅豆的腰肢輕笑說道:“天刀前輩此番來到風雪銀城的目的,無非是想讓與屠刀一戰。我既是棋開大世的天命之人,若能一戰而斬去天刀心中魔障,使得前輩邁出入圣的最后一步自然樂見其成。可如今銀城匯聚的勢力太過繁雜,又有異族挾持十三那孩子不知所謀為何。此番我若露面順了天刀之意,一戰之后恐再無力應對異族,反而會讓事情愈演愈糟。”
安紅豆點了點頭:“所以你打算請天刀出手,救出十三?”
洛長風說道:“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安紅豆不解:“可你如何認定天刀前輩便能救出十三?到如今,我們只知那孩子被困在銀城,具體在哪一處也無從得知。”
洛長風笑道:“正是如此,方需天刀出手啊。”
安紅豆捋起額前被風拂亂的青絲:“我愈發糊涂了。”
洛長風故弄玄虛:“主母大人不知其中玄奧。似眼前這般景況,放眼天下,能將十三安然無恙營救而出的人,非那位天刀莫屬!”
安紅豆依舊不解洛長風言語中意,只好打趣兒說道:“咱們風雪銀城城主大人,幾時也學會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了?”
洛長風笑而不語。
風雪銀城最高處的那座酒樓周圍,也里里外外圍了許多觀熱鬧的人群。這些人大都擁擠在遠處的樓閣巷道,便是距離酒樓最近的,也極為識趣的尋找了遮擋物抗那自酒樓內四處流溢的恐怖凜風刀意。
十年未停歇的風雪下,數十道身披翎衣的綠色身影極為靈活的從四面八方樓頂屋瓦之上縱越而來,看起來像是一個個精靈。
奉宇文閥之命,這些連忙調來的翎衛迅速控制了酒樓周圍。將所有圍觀的人士,無論城中普通百姓也好,往來江湖人士也罷,盡皆驅趕至翎衛所結的安全范圍之外。
片刻后,在寧哲梅等十數位翎衛的擁護下,江滿樓出現在酒樓巷道。
遙望天空里暴走的風雪涌入最高處的那座酒樓,看著周圍滿地的窗桌碎屑一片狼藉。江滿樓心想,若放任這兩位化劫境尊者爭斗下去,無論南樓月還是天刀,待他們真正出刀的那刻,諾大的風雪銀城豈不是要迎來一場浩大災難?
這豈不胡鬧?
正當江滿樓鼓起勇氣準備用江家歷代最年輕提兵山主的身份以理服人的時候,寧哲梅忽然喚了聲:“稟山主,李典回來了。”
江滿樓蹙眉:“李典?”
忽然想起什么,江滿樓眉開眼笑:“快請快請。”
奉命趕來馬不停蹄的李典抱拳見禮:“李典見過山主。”
江滿樓勾起腦袋往李典身后望了望,見大雪滿巷道的路上并無期待中的人影,不由又焦急起來:“那家伙呢?”
李典取出一封書信:“城主大人中途有事稍有耽擱,收到城中傳信之后,便命屬下將此書信呈交于山主。”
江滿樓連忙拆開書信。
是洛長風親筆所書。
他極為認真地將書信內容從頭到尾看了兩遍,仍有些不確信的問道:“他確定要這么做?”
李典點了點頭:“確是城主的意思。”
江滿樓深深嘆息:“現在只能祈求十三那孩子沒有把刀給丟了。”
江滿樓登上酒樓。
風雪銀城最高的酒樓足有十層之高,江滿樓行至九層時,靈竅上境的修為便已經有些不堪忍受那如同狂風的刀意肆虐撲面而來。
他低頭看了眼被刀意無聲撕裂的衣袍,這種時候也顧不得太多,聚巔峰修為于周身結護體靈罡,江滿樓每一步落下,都會在階梯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登上十層。
靈罡之內的江滿樓衣袍擺列發絲亂舞,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無匹之極的兩種刀意風痕在耳邊劃過。
他看著殘破的酒樓,看著留在酒樓里的無數道交錯縱橫的刀意刀痕,他深吸了一口氣:“二位前輩可否聽晚輩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