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
但凡與太乙城、國子監,甚至是與李弘為太子之后衍生出來的,在大唐之前不曾出現的任何事物,都被列入到了名單當中。
而在所有的事物當中,在座的十幾人,瞬間能夠想到的便是如今已經完全滲入到了生活常態中的那些器物,但更讓他們感到心驚的,則是陛下最初,還在孩童時就已經研制的香水、香皂等等,包括太乙城內,對于布藝的加工,以及稱之為紡織機這個新鮮事物制造出來的布匹。
總之,當人們在細細的琢磨著這條陛下親自對蘇瑰、杜審言、崔融三家下的禁令時,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的把這些東西都禁止了,他們現在都不敢往下想,蘇瑰他們三人的日子,以后到底該怎么過!
畢竟,太乙城、國子監這些年,特別是太乙城,基本上已經改變了整個大唐上至陛下、皇后、皇室宗親,朝臣、豪門,下至百姓、富商大賈的日常生活,如果把這些全部禁止,他們真不敢想象,到底自己該怎么過回以前的生活。
人都是如此,當一件東西看似可有可無的出現在生活中時,人們并不會覺得它的作用到底有多重要,但當就是這樣一件不起眼的物件猛然間消失在日常用度中后,人們才會發現,這件事物原來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竟然是如此的不可缺少。
“陛下……。”吏部尚書姚崇從議事廳走出來后,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甚至是一下子便明白,陛下的旨意一下,對于蘇瑰等人的生活,這可是災難性的打擊跟生活質量的倒退。
“怎么?是想求情呢,還是也想試試?”李弘一臉輕松,身后的溫柔等人,則是一臉的眉飛色舞。
原本在幾女看來,陛下饒恕了他們的罪行,等于是在委屈了她們幾人后,也是變向的像五姓七望以及天下文人雅士的一種妥協,但萬萬沒有想到,最后陛下竟然來了這么一招釜底抽薪。
“不論是五姓七望,還是一些天下持傳統為傲的士子文人,不都是無限的緬懷以我當太子之前,即他們口中,所謂的大唐禮樂崩壞前的世道嗎?現在正好,就讓他們去除掉這些禮樂崩壞的過程中產生的這些東西,讓他們回到從前,回到他們心中所謂的大唐盛世試試,是不是真的如他們所說的那般好。”李弘緩緩前行,身后自然是少了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臺三人。
李弘的旨意一旦下了,那么,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臺便得立刻執行,何況,在他們三人看來,陛下此舉,完全比用其他手段打壓那些文人雅士跟五姓七望要高明的多。
讓他們去切身體驗,在失去了所謂禮樂崩壞的這個過程中,衍生出來的各種物品后,給予他們向往的境地后,是不是真如他們那些人嘴里所向往的那般,是一個安居樂業的盛世世界。
姚崇苦笑了一聲,而后緊跟著李弘的腳步說道:“臣也不無法一時想清楚陛下此舉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但此舉是否會落人口實,會否因如此禁令,而有損陛下之圣明之威?自然,臣對于陛下此舉決計是拍手稱贊,畢竟,朝廷如果一味的不去理會他們攻訐、污蔑太乙城、國子監等,雖然說如今他們影響力極其有限,也不過僅限于他們各自的家鄉,但畢竟還是有一些影響力……。”
“沽名釣譽,假裝禮賢下士,而后繼續讓他們不分青紅皂白、不問是非緣由的攻訐朝廷嗎?今日可以是公主跟我的皇妃,下一次,恐怕就該直接攻訐我了,所以啊,沒必要為了一些虛名,而讓他們繼續掌握主動,既然我無法治罪于他們,既然他們向往當年的世道,我就還以他們想要的世道。我真就想看看,到底是時代的進步發展、為國利民重要,還是他們抱守的禮與德重要。朕、從來不曾反對過禮與德的重要,從來未曾看輕禮與德對我大唐百姓的教化,但凡事兒也該有個度了,如今我們的禮與德已經足夠多了,冗長的禮儀已經讓人們不厭其煩了,為何就不能讓這些變得人性化一些?簡練一些?難道就非要守著傳統,在百姓的生活中,占據著絕對的地位嗎?難道百姓的溫飽,孩童天性的綻放,真的沒有禮與德重要?”李弘站在京兆府的門口,扭頭看著身后的一眾人說道。
隨著時代的進步、事物的發展,歷史在漫漫長河中滾滾前行,掠過五代十國而后繼續追溯,你會發現,人們在生活趨于穩定,溫飽解決之后,便開始再次從傳統的禮儀上下功夫,開始向一種變態的行為發展著理學。
就如同飽暖思淫欲一般,跨過大唐這個時代,在最為富裕的南宋,理學的出現究其緣由,到底是為什么?
南宋物質的豐富,完全不亞于如今李弘治下的大唐,在人們溫飽安康解決后,禮、理這一個學問再一次被放大,再一次被儒學大賢拿出刷存在感。
“滅人欲、存天理。”在李弘看來,完全就是一種畸形的,變態的,桎梏人性、奴役人性最大的犯罪!
小到一個個體,大到一個民族的富裕,無論是人還是國家,一旦在達到了一種飽和的狀態后,他便需要從其他方面去發泄這些快要溢出來的飽和狀態。
一個人有錢了,他絕對不可能把所有的錢都存在銀行里,像貔貅一樣只進不出,那樣的話,這個人絕對是精神或者是心理層面有問題。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富裕到錢多的不知道該怎么花時,就像南宋一般,沒有了收復中原失地的氣魄與目標,沒有了強兵興武的決絕,安享現狀的情況下,在經濟產量快要占去整個世界七成的時候,卻不知道如何發泄這種超量飽和的狀態,于是朝廷開始無所事事的再次正視起了理學,從而變態的奴役一個民族千年。
明治維新讓倭國富裕了起來,從而拉開了與大清之間的差距,明治維新富裕后的一個小小島國,在飽和的狀態下,用侵略來發泄他們的飽和,從而使得他們更加的富裕,但卻發泄出了他們飽和到極其變態的危險。
然而二次世界大戰后的倭國,在經過經濟高速的發展后,他們衍生出了什么?愛情動作片,以及如今人們都認為的變態民族!
在戰敗投降,被剝奪了所有權利后,倭國能夠做的,便就是埋頭發展經濟,從而讓一切走向世界,而內部也在越發富裕的情況,開始向變態民族華麗變身。
而且這還是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帝,時不時給倭國放血,以防它撐死的情況下,都變得越來越變態。
而今如果大唐也長此以往下去,自己就像是一個守財奴,做著四海升平,錢多的不知道該怎么花,天天看看國庫里刺眼的銀子,早晚有一天,大唐就將不南宋或者倭國的后塵了。
所以李弘寧愿國庫一紋錢沒有,也不能讓國庫變得充盈的,天天愁的錢不知道該怎么花好,于是便開始在人身上做文章這種可怕的后果出現。
李弘知道,自己如此分析南宋理學的衍生,或者是明治維新后的倭國,都是以偏概全,不過是一己想法罷了,但在他看來,理學的衍生,以及倭國的變態,與民族在飽和的狀態下,無法找到發泄口,必然是有著很大的關聯,不是全部,卻是其中之一的重要因素。
禮部尚書看著李弘那有些不悅的臉色,越過前面的幾人走到李弘跟前,行禮說道:“陛下自然是不在乎那些宵小之徒如何看待,但天下百姓何止千萬,如果陛下自降身份而如此對待朝臣與朝臣宗親的士子,這對我大唐也是一種傷害,臣以為陛下可暫時不必改變旨意,但期限是否能夠從一年改為……。”
“為什么要改?我給他們絕對的言論自由,給予他們、也給予朝廷時間去檢驗,到底是百姓的溫飽與江山的穩固重要,還是他們的禮與德重要。我就是想看看,在他們失去了豐富的物質之后,是否還有心思去琢磨人性,去琢磨那些冗長到只有他們能夠自圓其說的禮德。”李弘一揮衣袖,而后邁步走下京兆府衙門的臺階,在花孟等人的服侍下,準備登上馬車。
上官婉兒、溫柔以及白純,包括李令月此時已經鉆進了寬大的馬車里,李弘按著花孟的肩膀準備登車,扭頭看了一眼行禮恭送的眾人,卻是停下了動作。
“我只信奉一句話,而且絕對是一位比那些文人士子眼中的圣賢,還要圣賢的人說的一句話。”李弘站在馬車前突然說道。
“還請陛下告知臣等以此解惑。”禮部上訴急忙問道。
不光是馬車旁的眾人,全都豎起了耳朵,想要傾聽能夠讓一向狂放不羈的陛下,奉為圣典的話語,就是連馬車里的溫柔等人,也是停下了對剛才議事廳李弘決策的議論,豎起了耳朵靜待著李弘到底信奉哪一個先賢的哪一句話。
面對著眾人期待的眼神,李弘堅定的一字一句的說道:“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