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沒事兒吧?”夜月趁著天際的黎明,一把拽住李弘的衣袖問道。
趕了一宿路的李弘,終于還是按照原定的時間、地點與夜月青丘等人匯合,就連白日里他們宿營的地方,也因為精衛這些年所經營的商隊有心勘查所致,早早就已經安排妥當。
李弘看著美麗的眸子稍微有些暗淡,神色因為一夜的擔憂,也有些憔悴的夜月,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頰說道:“放心吧,你父親不會有事兒的,但……。”
“但什么?”夜月一直抓著李弘的一宿,在一處極為簡易的帳篷下坐下,急忙問道。
“薩利赫野心已起,我倒是有些擔心你父親會被他的野心氣到,其他的都還好一些。”
“早晚的事兒。”夜月聽到李弘說的是此事兒,頹然的往李弘肩膀上一靠,喃喃說道:“王兄的野心,自從第一次前往大唐后,就開始慢慢滋長起來了,那個時候我就發現他有些變了。”
“大唐?”李弘側過臉,有些驚異的問道。
夜月無奈的白了李弘一眼,而后又伸出粉拳捶了下李弘的胸口,這才沒好氣的說道:“別裝作不懂得樣子,我就不相信,你能不知道我王兄第二次前往大唐到底是為了什么?前往大唐朝賀,用的著他一個大食的王子殿下親自前去嗎?還有你!即便不幫我勸阻他的野心,你還到處給他樹立榜樣,給他看你一個大唐的太子殿下,在大唐帝國擁有的無上權利,這讓他更加的堅定了心中的野心!”
“我想即便不是我,薩利赫的野心也會滋長起來吧?你不能把這筆帳都算到我頭上才是,哈桑能夠執掌哈瓦利吉家族,難道就沒有讓你王兄看著眼紅?”李弘動了動肩膀,看著夜月那張白皙的臉頰問道。
紗巾不知道何時已經被夜月摘下,兩人便相互的依偎在一起,一個心憂著這回大唐的一路上,是不是身后能夠少了大食的追兵,是不是前方就少了大食貴族的阻截。
而另外一個,則是一直擔憂著大食國內的動蕩局勢,不知道她父親會不會跟她王兄,在大食王室最為動蕩的時候,他們之間會不會突然起內訌,而后給了哈桑可趁之機。
但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你心里偏偏不希望什么事情發生,那么恭喜你,你所希望的事情,它就是不會發生,發生的,永遠都是你不希望的事情,而且情形比你想象的還要糟糕。
昏沉的從床上醒過來的阿維葉,剛剛稍微一清醒,腦海里就立刻響起薩利赫說的那句話:“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李弘啊,你到底是一個什么樣兒的人,這么連這種下三濫的幼稚手段,你都要用在薩利赫跟我身上呢。”阿維葉有些頭疼的躺在床上自言自語。
他心中很清楚,這個時候,貴族之間亂象四起,明爭暗斗已經展開,那么王室就不能跟著貴族亂起來。
薩利赫眼看著哈桑、還有那個李弘,特別是李弘,雖然還是大唐的儲君,但其手中的權利,即便是不用薩利赫跟夜月說,就李弘在大食這一番作為,就足以窺探出,他一個大唐儲君的權利,完全超出了一個儲君應有的權利。
加上夜月與薩利赫所述,在大唐國內,那李弘的權利直逼他父皇,甚至他父皇還心甘情愿的把帝國所有權利交給他。
為什么大唐的皇帝就不眷戀權利呢?難道說,真的是因為身體不佳,就對朝堂產生了厭倦嗎?難道說,那掌握世間生殺大權的權利,就真的不能讓大唐的皇帝感到戀戀不舍嗎?
“哈桑于昨夜已經退走了都城,前往巴士拉城了。”薩利赫再次出現在了阿維葉的身旁,恭敬的說道。
“你的意思呢?”阿維葉身體還有些虛弱的問道。
“父親……孩兒希望能夠全權處理我們王室與哈桑之間的斗爭……。”
“你覺得你是哈桑的對手嗎?”
“但……孩兒昨夜雖然敗在哈桑之手,并非是孩兒能力不及,而是因為孩兒有父親……掣肘著孩兒,讓孩兒不能放開手腳、臨機應變的與哈桑爭斗,所以才一再失去先機。”薩利赫吞吐著語氣,但最后還是完整的把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當薩利赫說完后,阿維葉竟然沒有動他、動嘴罵他,反而是一反常態的沉默了下來。
就在薩利赫快要把腰彎斷了的時候,才聽到阿維葉說道:“現在我大食境內亂戰已起,此時此刻絕不是意氣用事之時,如果我們父子兩人不能團結一致的對付其他貴族,到頭來……我們大食的王室,就將被其他貴族替代。你明白嗎?”
“父親……。”薩利赫抬起頭,看了一眼深沉的阿維葉,斟酌了下說道:“孩兒明白,但……孩兒還是希望能夠全權與哈桑決斗,這樣一來,當有一天孩兒……如果繼承了父親之位,也有足夠的威望跟資歷讓那些反對我們的貴族們另眼相看,以及尊重孩兒,而不是認為孩兒只是因為父親您的庇護,才能坐上這君主之位。”
阿維葉聽著薩利赫的話語,眼皮子則是猛烈的跳著,兩邊的太陽穴噗通噗通一鼓一鼓的,但最終還是沉下了氣:“你決定了也好,沒有決定好也罷,但如今這般形勢之下……父親如今只剩下你這么一個繼承人,父親絕不能允許你出任何差錯,因為到時候……自然是便宜了那些貴族,給父親一些世間,我們父子一同評判我大食內亂后,再行商議此事如何?”
薩利赫望著阿維葉那雙真誠的眼睛,心中自然是知道這已經是父親最大的讓步了,但心中對權利的欲望,卻是讓他怎么都無法壓制下來。
特別是當看著那一片正在清理的廢墟,眼前浮現李弘無論是在大唐,還是大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權傾朝野的樣子,他就恨不得立刻能夠逼迫父親退位,把大食的王室權利集中在自己的手上,像李弘那樣,站在大食的權利之巔上。
所以,面對阿維葉的退步,薩利赫只是無聲的搖了搖頭,用行動表明他并不滿意阿維葉的答案。
看著薩利赫離去的背影,阿維葉心中就如同昨夜里薩利赫翻譯那番唐話一樣,恨不得立刻把李弘碎尸萬段。
一道接著一道的命令,從李弘回大唐的路線上,像是插了翅膀一樣飛回到了大食的都城,那些標注著骷髏頭的地方,沒有一處被落下,統統在李弘經過后,爆發出了地震山搖的巨響,然后綻放出了熊熊大火,不管其路上是否前有阻截,后有追兵!
就像是當年奧運會上的綻放的大腳丫子煙花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在那條前往大唐的路線上綻放,有如給李弘一行人送行一樣。
哈桑離開都城后便馬不停蹄的想要抄近道阻截李弘,大食的明爭暗斗關起門來都好說,但如果讓一個外人,在攪亂了一灘渾水后,還帶著大食貴族送與的無盡財富跟美女,順順利利的回到大唐。
到時候一旦世人皆知,不單是阿維葉為代表的皇室臉面丟盡了,就是他哈桑哈瓦利吉家族,也自然是顏面無光,何況,如果一旦在與阿維葉的斗爭中勝出,那么討伐大唐李弘給予大食的今日恥辱,必然是勢在必行的。
所以不論如何,自己為了爭取其他貴族的支持,還是暫時的向李弘收一些利息,他都與阿維葉一樣,可以一邊內斗,一邊阻截李弘回大唐。
只是兩人在這一路上派出的精兵強將,特別是依附在兩大貴族羽翼下的其他貴族跟豪門,在這一路上為阻截李弘可謂是損失慘重。
而且加上還有人從中作梗,幫助大唐的太子一路往東返回大唐,這讓他們在追擊李弘的過程中,遇到了極大的困難。
科爾多家族作為在大食都城與李弘來往最少的家族,卻在這一路上,像是護衛大唐的太子一樣,一旦發現有追兵,不問緣由上去就是一通亂戰。
甚至有時候還能夠在大唐的天雷助威聲中,全殲前來阻截大唐太子的其他貴族。
哈桑的弟弟侯賽戰死,頭顱被李弘親自割下,連同哈瓦利吉家族的旗幟,被李弘掛在頂端,插在了道路的中央。
當哈桑終于快要追擊到李弘,只差半日的路程時,終于在那面旗幟與他弟弟侯賽的頭顱下,停止了追擊的步伐。
即便是阿維葉從另外一條路上的追兵,此時也是遇到了阻撓,科爾多家族身邊的幾個唐人,與他們聯合著用天雷圍困住阿維葉的部隊后,再一次實施了殲滅戰。
這一長達近兩個月的追擊戰,終于是在接近疾陵城時,哈桑與阿維葉不得不停止了繼續追擊的過程,因為不知道何時起,科爾多家族已經秘密占領了這一地區,把原本在此勢力最大的哈瓦利吉家族,徹底的趕出了這一區域。
也就是從此以后,身為大食另外一支貴族的科爾多家族,在不到短短的兩個月時間內,已經成了疾陵城這一區域,甚至是吐火羅一般土地的真正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