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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兩兩的說說笑笑,從由監‘門’衛把守的大‘門’處,憑借手里的簡易令牌通過例行檢查后,便進入了儲糧的內倉。
從那一頂頂的冒著尖兒的糧倉以及進入的人數來看,回洛倉至今為止,依然還存留著不少的糧食,雖然不知道如今剩下的糧食以哪種糧食為主,但看著監‘門’衛如此戒備森嚴的樣子,以及車水馬龍的場景,還是讓人莫名的感覺心里踏實。
店伙計拿著大唐特有的煮茶,正要往里面加入蔥姜蒜似的佐料,立刻被李素節攔住了,茶葉沫子就不計較了,要是再加入那些佐料,就真成了喝茶湯了。
自從被跟著李弘學著開始品茶后,李素節已經對于原本的茶湯感到惡心了,特別是當初李弘告訴他,茶湯喝起來跟洗碗水差不多時,李素節還曾偷偷‘摸’‘摸’的嘗過,咂巴著嘴覺得確實味道差不多,所以如今早就習慣了真正的品茶,而不是再喝茶湯了。
伙計奇怪的看了看三人,見三人都堅持不放,只好怏怏的離開,心里對三人充滿了鄙視,笨死了,喝茶都不會喝。
白純自然是不二的斟茶人選,李弘與李素節望著進入內倉的百姓,淡淡的說道:“看起來這里面糧食還不少啊,去年荒災后還以為這里不會有多少糧食了。”
“這是兩回事兒,他們這些人是在倒倉,把舊糧食倒出去賣給百姓,然后新的糧食繼續存儲,至于一些上等的糧食,看見嗎,那些馬車過來便是來拉那些上等糧食作為種子的。”
“那這些種子是賣給百姓還是無償發給百姓?”李弘好奇的問道。
李素節這些年在封地上過的是很接地氣的生活,對于這些基層的事情知道的自然是要比李弘多,聽到李弘的話瞪了一眼說道:“自然是拿錢買啊,上好的種子是給勛貴豪‘門’的,百姓家里哪買得起?富裕點兒的最多選一些中等的種子,窮的揭不開鍋的呢,就選些最下等的,等來年秋收后呢,按照租庸調,包括欠官家的一并還回去。”
“下等種子收成如何?”李弘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了看離他們這桌不遠處兩個老者落座,正在那里津津有味兒的給茶水里加蔥姜等等。
李素節在心里默算了下說道:“嗯……基本上在還完官家的種子跟上‘交’的租子后,余糧足夠一家人吃到年關吧,五口人的家庭啊可是。”
“自大唐立國以來,我大唐百姓人口在呈上升趨勢,如今已經恢復到了前隋巔峰時期的人口數量,這普通的一家百姓恐怕不止五口人的大有人在吧?”李弘有些無力,既然大唐這么富裕了,怎么一些當年的政策就不知道變一變呢?
當年先帝定量,那是因為人口少,因為連年戰‘亂’的緣故,每一戶人能夠有五口人都算是不錯的了,而且加上立國初期,好多百姓上山落草,官府能夠統計的人數自然是便少了,所以按照那時候的制度,給予今日的政策,那便是于國于民都有利的政策。
但現在不同了啊,人口基數穩定上升,每家每戶都在增長人口,而府兵又不在計算之內,如今這些糧食,自然是租庸調后就不夠百姓在災年填飽肚子了。
“嗯嗯,確實是如此,但是當初先帝就是這么定的,朝堂之上誰敢否決先帝的決策?”李素節看著李弘,意味深長的問道。
“你別看我……。”
“三位公子請了,老夫并非是有意為之,但此距離過近,剛才老夫一直在傾聽三位談話,顯然是對這糧食決策不滿了?”旁邊桌上的一位老人走了過來,指了指兩桌之間的距離,微笑著說道。
李弘望著一襲黑‘色’衫袍,戴著幞頭留著胡子,身材不算是很高,但整個人顯得很儒雅睿智,站在李弘旁邊。
“不敢不滿,怎么,難道老先生也認為這先帝留下的決策如今看來不合時宜了?”李弘望著那四十來歲約莫五十的中年人,示意他不妨坐下聊聊。
“那就多謝公子了,不如與我那一位友人,一同談談如何?”在大唐,三十多歲開始自稱老夫大有人在。
李弘笑著點頭同意,中年人便把另外一位年齡相仿、神態舉止頗有一股官威的中年人叫了過來,于是五人便坐在了同一張桌上。
兩個人看了看李弘他們的茶水,再看了看自己的茶湯,只是有些錯愕的互望了一眼,并沒有說話。
“敢請教公子是哪里人氏?想來不是洛陽士子吧?”還是由一開始搭話的中年人開口問道。
“在下李白,這位是家兄李素,這位乃是在下紅顏,京兆人士。”李弘睜著眼睛說道,他也相信,以這兩人的毒辣的眼睛,恐怕一眼就認出白純這妖‘精’乃是‘女’扮男裝了。
而兩人的反應也是如此,聽了李弘的話后點了點頭,自我介紹道:“在下一介布衣司馬林,這位乃是在下多年好友婁先生。”
“見過兩位先生。”李弘微笑著說道。
司馬林,那就應該也是世家了,這個時代,‘門’閥觀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是沒落的世家,身為后世子嗣也是會掛在嘴邊,是對先祖的一種尊重。
司馬世家在北魏除了司馬陽曾擔任過征東大將軍后,再往后期就已經漸漸沒落、淡出了朝堂之上。到了前隋、大唐時期,更是沒有任何一個能夠上得臺面的大人物了。
而旁邊那位稍顯干瘦,被稱為婁先生的想來恐怕就是河南府尹婁師德了,在李弘出現在這里后,竟然能夠不期而遇,李弘也不知道這是真的巧合還是假的巧合。
“不知二位先生來此是買糧么?”李弘眨巴著眼睛,好奇的問道。
“哈哈……買糧也沒有在這里買的,官府的糧倉都只會在城里賣糧,這荒郊野外的誰來買糧?萬一在路上被劫持該怎么辦?倒是三位公子,氣度不凡、雍容華貴,不知道來這快要被朝廷廢棄的回洛倉何事兒?”司馬林隨意的問道。
“就如剛才所說,崇文館里的先生‘交’給我等的任務,如今這下等的糧食種子多少錢一斗、一年能夠產多少,是不是足夠百姓填飽肚子,便是我等來此的目的。”李弘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婁師德說道。
司馬林在李弘說完后,也是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婁師德:“去年荒災時,據說可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崇文館為民解憂,那什么應急機制在關鍵時刻,利用戶部管轄的糧倉為百姓免費發放糧食,如今你們這是為今年的‘春’種做打算?”
“打算談不上,不過是來看看……。”
“這戶部向來與崇文館‘交’好,但回洛倉已經沒有戶部、司農寺所管轄的糧倉,三位公子來這里之前,難道不知道?”婁師德突然打斷李弘的話問道。
“不知道,不過就算是戶部、司農寺的糧倉不在回洛倉了,那么這剩余的儲糧都歸誰監管?不會是河南府吧?河南府去年的荒災跟京畿道的比起來好像也不遑多讓吧?今日這車水馬龍的,不會就是準備給百姓放糧吧?”李弘看婁師德一臉嚴肅,官威架子倒是不小,張口就是戶部、司農寺的,帶著明顯的壓人意味兒。
“李公子說的好!說的好!哈哈,婁兄,怎么樣兒?如今看來不是我一個人在為民請愿啊,三位少年公子也是憂國憂民憂天下,也是希望你們這回洛倉的糧食能夠趕緊放糧給百姓啊,去年的荒災百姓就是靠戶部、司農寺的放糧‘挺’過去的,現在回洛倉戶部、司農寺的糧倉空了,不就是等著你這河南府給放糧了嘛,總不能讓朝廷從含嘉倉放糧吧?”司馬林聽到李弘的話后身心愉悅。
他今日與婁師德來此處,就是他磨著婁師德過來看看,他不相信婁師德嘴里所說的回洛倉沒有余糧了,至于河南府百姓缺糧一事兒,只能等著朝廷決策了。
所以,他今日拉著婁師德過來,就是想要眼見為實,希望勸說婁師德以河南府名義放糧,不必等到朝廷下發文書了。
明明這么多糧食儲放在糧倉,難道真的要等著發霉也不給百姓發放嗎?雖然自己只是一介布衣,但并不代表自己就不能有憂國憂民的情‘操’不是?
婁師德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高興的司馬林,再掃視了李弘三人一眼,哼道:“回洛倉雖然準備棄用,但沒說是現在就棄用,從前隋建成到如今,回洛倉乃是河南的重中之重,如果今年再次放糧,再趕上天災又該如何?豈不是還得放糧?這河南府哪里來的那么多糧食免費發放?”
“今年不放,百姓都餓死了,尸橫遍野了,你的糧食放給誰去?你讓百姓拿什么‘交’租給您?難不成就真要守著糧食發霉、百姓吃樹皮樹葉果腹?”白純小臉一冷,在司馬林笑容剛剛凝結在臉上,便不客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