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門口,在慧能與神秀的恭送下,李治寒著臉站在馬車跟前,武媚跟李弘以及眾官員站在身后,就等著他上龍輦。
李治背手扭過身子,看著被武媚還牽在手里的李弘,就氣不打一處來。李治心里感到遺憾啊,如果不是這個小兔崽子,哪怕這事兒是假,但如果在天下傳揚開來,對自己天子圣威可是很好的宣傳,但這一切,都被眼前的這個小兔崽子給破壞了。
李治伸手指著對他強自微笑的李弘:“你……你……哼。”
“父皇,兒臣突然感覺肚子不適,可能是慈恩寺的午膳兒臣吃不習慣,請允許兒臣先行告退,不行,實在憋不住了,父皇對不起了。”李弘眼看李治要開罵,趕緊溜之大吉。
“還有你,不分場合與太子大吵大鬧,成何體統,身為我大唐堂堂的禮部尚書,你說你……。”李治看小兔崽子跑了,又轉手指著戴至德怒道。
“回陛下,臣乃是為我大唐江山社稷、為百姓福祉著想,并未有任何私心為難……。”戴至德急忙行禮說道。
“行了行了行了,退下吧,懶得聽你廢話。”李治不耐煩的揮揮手,斥退了一幫群臣。
然后又看著武媚,冷冷的道:“皇后乃后宮之主,母儀天下,這皇子的禮儀、德化,都乃皇后之職責所在,但朕卻從太子身上看不到皇家禮儀的……。”
“陛下,他現在也是您的臣子,是您六部里的戶部尚書,是您東宮里的太子,妾身有責任教育皇子,但您身為大唐的皇帝,教育自己的臣子自然也是責無旁貸。”武媚看著李治,不就是一個吉祥事件被李弘拆穿了,至于發這么大的火嗎,看誰都不順眼的。
“朕自然會嚴加管教,但難道這就是朕一個人的責任嗎?太子身處東宮,無論如何,也是先從后宮再到東宮,這之前……。”李治看著許敬宗、上官儀等人,緊緊跟著李弘的步伐離去,一下子忘了自己還在跟皇后理論。
突然間指了指許敬宗,對武媚道:“昨夜李弘去平康坊助許敬宗一事兒,到底是為何?怎么一早上韓國夫人以及兵部、刑部、宗正寺都有折子往朕那放?”
“還不是為了體現他對朝堂的影響力,您還是告訴武順,以后看見李弘最好老實點兒,您那皇子什么人您心里還不清楚,看著辦,這許敬宗一定也討不了好果子吃。”
“賀蘭敏之毆打許敬宗之孫,這乃是賀蘭敏之錯在先,如果不是他無故毆打,李弘也不會差點兒上了許敬宗的當。”
兩人一個能當上皇帝,一個能當上皇后,都不是省油的燈,許敬宗是什么人,他們夫妻倆心里比誰都清楚。當年斗倒關隴集團,如果沒有許敬宗和李義府,還不一定現在朝堂上,是不是李治能夠完全說了算。
兩人互看了彼此一眼,其實心里都對李弘今日破壞了,帝后至、佛祖現的讖語心里有些不快,但李弘滑得跟個泥鰍似的,一看形勢不對,立刻就溜了。
李治沒話找話的對武媚問道:“今日來時,為何會無故延遲下車。”
“鞋丟了。”
李弘自然不敢先父皇、母后回宮,與眾多其他官員,宮廷內侍站在一起,看著父皇與母后的馬車相繼駛離后,才急忙上車,在禮部、太常寺等人的安排下,緩緩跟著帝后的馬車往皇宮方向駛去。
這樣的場合,夏至等人只能是隨奉左右兩側,就是白純也是跟在馬車旁邊,宮女不像宮女,公主更不像公主,但就是這么一個沒有明確身份的女子,卻漸漸在皇宮成了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角色。
李弘坐在馬車上思索了半天,今日之事,他當然知道父皇為何生氣了。
有時候皇家自然是需要一些人為的假象,捏造成神秘的天靈感性,以此來佐證天子與天的聯系,以此證明皇家對天下的統治實乃天意。
不過還好,慧能的木棉袈裟多少能安慰下老兩口受傷的心靈,但對他而言,想要及早出宮去往太乙城就難以在短時間內達成了。
父皇剛任自己為戶部尚書,總不能一天朝沒上,就跑的撒歡兒沒影了,那樣恐怕母后都會生氣。
而且許敬宗昨夜一事兒,證明這個老狐貍還是賊心不死,蟄伏了五六年的時間了,竟然現在為了許彥伯,又開始施加他在朝堂上的影響力,自己對許敬宗,必須有一個懲戒,必須得讓他斷了這個念想,這也是為何他會封許彥伯為太子舍人的緣故。
打開窗戶的縫隙,對車下的白純招招手,待白純走近后,李弘說道:“明日準備下,你先自己回太乙稱,那香皂、肥皂以及香水,‘精衛’已經把樣品給我看了,確實已經達到了要求,你這次回去后。第一,嚴加限量此三種物品,絕不可外泄他人知曉。第二,最短的時間內,成批量的運往皇宮,用太子急詔,這樣可以不用被長安城武衛盤查。第三,‘藥膳方’切記絕不可急功冒進,不然會死人的,告訴任勞任怨,任何鐵器絕不可進入藥膳方,否則嚴懲不貸。還有,現在近月底,各國商人還有南方幾道的商人,都會趕來,通知他們留下管事的在太乙稱,你需要提前做好預案,分發給他們,供他們研究討論。”
“您昨日不是說讓妾身等您嗎?”白純默默的記下了要點,納悶道。
“你看現在的情勢我走的了嗎?對了,把監視許敬宗的人撤回來,查一下戴至德與倭國使者是否有秘密來往。”李弘腦袋靠在車窗棱上,說道。
“您懷疑戴至德與倭國使者……。”
“也不是懷疑,只是好奇。”李弘顯然不愿意多說此事,想了下說道:“我剛被任為戶部尚書,就算我想明天去往太乙稱,父皇也不會允許的,弄不好又得追著我滿皇宮揍,而且,許敬宗這個老狐貍坑了我一把,無論如何我也得在最短的時間報復回來。白白給他當槍使,這可不是我的性格。”
想起昨夜的事情,李弘現在心里還覺得堵得慌,這個許敬宗簡直就是……無法形容了,跟太極的四兩撥千斤似的,輕輕一推,差點兒就把整個皇家給算計進去。
自己必須得做點兒什么,讓許敬宗以后都得夾起尾巴做人,想來父皇跟母后也絕不會介意的。
而且李弘也知道,劉仁愿、孫仁帥等人已經開始從百濟回來了,劉仁軌請旨繼續則鎮守百濟,父皇也允許了他繼續鎮守。
讓劉仁軌不敢離開的原因就是,百濟已經向高麗與倭國派出了求援使者,這讓與新羅合兵一處的劉仁軌不敢回朝,只好率唐軍與新羅軍繼續鎮守,以防百濟反撲。
倭國對百濟的支援,也是戴至德與李弘之間的矛盾出處,所以,在這個時刻,李弘也不敢隨意離開長安,何況他是戶部尚書。
更何況,另外一個鼎鼎有名的大唐名將,百濟降將:黑齒常之將會隨劉仁愿等人回長安。
李弘向來對黑齒常之很好奇,在梁建方死后,李弘的觸角,已經開始緩緩伸向了黑齒常之的身上。
李弘不知道,在李治得知這一消息后,第一反應也是,把黑齒常之送給李弘任太子六率的左衛將軍。
回到皇宮,李弘不可避免的被李治訓斥了一頓,臨走時還一直警告李弘,明日上朝敢完了,屁股給你打開花。
武媚坐在一旁笑而不語,知道這是李治心里那口氣還沒順,而且慧能的木棉袈裟,暫時也還未送到宮里,陛下有些悶氣沖李弘撒撒,也未嘗不可。
李弘翻著眼睛看了看,坐在那里看熱鬧的母后,突然間脖子一梗問道:“父皇,兒臣有一事不明,還請父皇示下。”
“何事兒?”李治冷冷的說道。
“明日兒臣參加早朝,是穿太子朝服還是正三品的尚書朝服?”李弘眨巴著眼睛,成心給李治出難題。
武媚聽到此問,紅唇微張的愣在了那里:‘是啊,明日上朝,他該穿什么服飾上朝呢?’
但再看看李弘眼里閃現的狡黠,就知道這小家伙是成心的,不過她現在可不會去觸皇帝的霉頭,就讓小東西自個兒受著吧。
“你有尚書服?還穿什么朝服?朕告訴你,明日你要是敢在朝堂上與戴至德,因為倭國遣唐學子一事兒爭吵,你等著,看朕如何收拾你,這朝堂上不比你的東宮,不是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這幾年給你慣的沒樣兒了,你母后任由你亂來,但朕……。”
“絕不會任由你胡來,朝堂可是百官參政議政的地方,你身為戶部尚書,父皇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拾我了……兒臣告退。對了,這個給您。”
李弘剛邁兩步,又突然扭頭走到李治跟前,從懷里掏出來另一雙拖鞋,鞋面上的布料更加明黃,秀著的自然是象征九五至尊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