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檢查就是走個過場,這樣子的好處是,經過太子的檢查后,馬車無論出長安城,還是這一路去往蘭陵的途中,將不會有任何人、任何官府的部門來檢查了,中間也省去了好多的環節,所以這也是蘭陵為何不難為李弘,任由他檢查的原因。
“當年王景、王康跟柳爽的事情是你親自辦的,雖說那個時候王氏已經失勢,但太原王家這棵大樹猶在,你依然有膽色去斗他。現在當上太子了,也長大了些了,不知道你還有沒有膽色,探探你那兩位舅舅的底兒。我知道,這些事兒一向是白純負責,不是姑姑說你,你還真是心大,這么大的一個城,你竟然就這么大方信任的,交給一個外族女子打理,你讓我說你是聰明呢還是傻呢!”蘭陵的話匣子打開后就停不下來了,語氣中的不滿也溢于言表。
“白純應該不會亂來的,其中自然還是有其他變故,核心的東西碰不到就好,至于其他的,等我親自過問后,再給姑姑您一個交代。”李弘陪笑著拉著蘭陵的玉手。
“不是給我交代,而是給大唐還有各國商人一個交代,這是你說的,寧可不要公平也要保持公正長存!難道你忘了?再說了,這事兒關乎你跟你母后,我蘭陵也不怕這話傳入你母后耳里。同樣,你久居你這太子府,是不是應該多活動活動,走一走一看看,這大唐的商人到底想些什么?欺行霸市這打的是皇家的臉面!走了,這事兒你不用給我交代!”蘭陵率先一步跨上馬車。
一旁打扮成素衣宮女模樣兒的義陽,沖李弘眨眨眼,悄悄的伸出手在李弘腰間的軟肉上狠狠掐了一下,疼的李弘齜牙咧嘴,望著陸陸續續進入崇文館的學子,卻無法大叫出聲。
依依不舍的被蘭陵拉上了馬車,眼睛看著李弘叮囑道:“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照顧好母妃還有高安跟素節,不準許你欺負他們。”
李弘擺擺手,這義陽也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錯了,從昨天吼完我恨你后,就變的換了個人兒似的。
不過他現在可沒有心思去猜想這些,望著車隊如長龍一般緩緩駛離,李弘思索著蘭陵的話語。
這顯然不是一向親和溫婉的蘭陵會說的話,以蘭陵與世無爭的性子,難道會不顧一切說出這樣的話?李弘表示很懷疑。
就算是她現在跟城陽姑姑、新城姑姑三人成了腰纏萬萬貫的富婆,但絕不是因為財大氣粗,突然間長了脾氣,然后讓她說出這種危及自身的話語。
這其中肯定有人指使她,不然姑姑不會如此不分場合,不會以這種強硬的口氣跟自己說這些的。
那么到底是誰呢?李弘緩緩轉過身,看著東宮的大門,遠遠望去,依稀能夠看見正在熱火朝天修建的大明宮。
“太子殿下,要不要把武少卿跟武少監召進宮問問此事兒?”芒種看著李弘愁眉不展的樣子,輕聲說道。
“找死啊,這剛從母后手里把李義府要到手,今日就再把兩個舅舅招過來問話,你想沒想過我的后果?還有,萬一不是他倆呢?”李弘瞪了芒種一眼,然后問罪道:“你們太監的職責,現在看來你忘的差不多了,什么時候這事兒輪到你多嘴了?自己去內侍省領罪。”
芒種身軀一震、臉色蒼白,突然間想起來了,自從李弘在被冊封為太子后,就曾嚴肅的警告過自己八人,任何時候不得插手朝堂之事,就算是建議也不行。
這么多年了,從來沒有人在這種大是大非,或者是朝政問題上多過嘴,自己今日缺“不小心”犯了太子的忌諱。
于是連忙跪下道:“是,奴婢謹遵太子殿下旨意,現在就去內侍省領罪。”
一旁的夏至美目連連,看著李弘冷峻的神情,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嘴唇,還是把到嘴邊的話語吞了回去。
武元慶身為宗正寺少卿、武元爽身為少府少監,司職皇家用度,兩個人的可能性都不大,但又不是絕對沒有可能性。
至于兩個身為衛尉少卿的叔父武惟良跟武懷運,恐怕干系也不大,當年這兩個人伙同武元爽不敬姨母一事兒,估計已經讓他們為現在的處境噤若寒蟬了,不可能冒著大不違跟自己做對吧?
李弘心里也沒譜,這些人,這些年他都接觸的少,平時只是在母后宮殿里見過,并沒有對這些人有什么深刻的認識。
姨娘的兒子呢?是不是可能性更大一些?姨娘現在與父皇之間不清不白的關系,這在后宮又不是什么秘密,母后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不然姨娘武順,也不可能被父皇封為韓國夫人。
但此事不代表母后就不生氣,姨娘自己與父皇偷情也就罷了,還把自己的女兒賀蘭敏月也一同拉過來,母女倆人這是鐵了心要與父皇不清不白了。
因為此事,母后跟父皇也漸漸產生了隔離,而且母后……,想到這里李弘又是一震,母后這幾年對權利的野心,是不是跟姨娘母女與父皇糾纏有關?
還有,姨娘的兒子賀蘭敏之比自己大十歲,現在二十歲,李弘覺得,私自倒賣太乙城禁品,他的可能性是不是最大的?
這貨絕絕對對是一個十足的紈绔子弟,李弘記得那一世自己為私塾先生時,還曾點評過這貨,絕對的色中餓鬼,一個“寧可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主兒。
仗著自己為武皇后的外甥,人也是生的英俊瀟灑、才華橫溢、風流倜儻,在長安城里是出了名的“年少色美。”
哦,對了,李弘想到這里時,突然間腦子里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子似的,頓時有些神情恍惚,眼前直冒金星。
他想起來了,自己那一世身為私塾先生時,曾說過:賀蘭敏之因聞楊思儉之女貌美,而被選為太子李弘的妃子。
于是好奇獵艷之心起,竟然在太子李弘快要舉行婚禮時,凌辱了未過門的太子妃!逼迫太子臨時更改,另娶他人之女為太子妃。
而就是這樣,這貨竟然還沒死,直到公元671年,才因為武后賜給武家,用來做佛事的綢緞被他中飽私囊,才被處死。
李弘想到這里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我靠,這結結實實的綠帽子,說什么也不能戴上了,不然自己這個太子就當的太窩囊了。
賀蘭敏之!孤記住你了,這事兒看來十有與他脫不了干系。
腦子亂哄哄的胡思亂想到此處,李弘突然間覺得,蘭陵姑姑告訴自己這一件事兒,有點兒太燙手了啊。
無論是兩個舅舅還是兩個叔父,還是那個表兄跟表妹,抑或者是姨娘本人。這些人身后的靠山,都是直指父皇跟母后!自己無論動哪一個,自己都是沒事在找抽,而且一時半會兒很難撼動。
不知不覺,自己這舅家人,竟然在皇宮擁有了如此深厚的根基,想要連根拔起……不,想要修建樹葉枝杈,李弘都覺得自己像是要在鋼絲上走一遭了,弄不好自己就得掉落萬丈懸崖,摔個粉身碎骨!
到底是誰啊,怎么出這么狠的招兒?李弘琢磨著蘭陵拋給自己的引子,細細思索下來,這引子背后的陰謀,是直逼自己的太子之位啊!
李弘無奈的默默嘆口氣,對花孟說道:“任勞任怨可在濮王府?招他們進宮。”
“是,太子殿下。”花孟躬身說道,然后便匆匆的趕往濮王府。
帶著夏至跟小雪來到了崇文館,上官儀、許敬宗等人正在學堂里為學子們受學。
此時的崇文館受學人數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五百人,此中既有各個宗室子弟,也有朝中一些大臣子弟。
但總體來講,這里還是以寒門士子居多。按照那句諺語:‘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總之,現在的李弘需要,完全不同于當初國子監、弘文館、以及之前崇文館一樣的學子。
他需要的是,在他的大方針大政策下,開啟新的受學模式的學子,忘卻那些五經要義等等古賢圣典,以自己的天馬行空思想為主,敢于大膽創新,提出匪夷所思的思想的學子。
“先生,學生今日讀書,想到一事兒,想討教先生。”上官儀手里拿著一本書,正在為一個生僻的漢字做注。
李弘站在門口,看著那個穿著樸素,約莫十四五樣子的學子,突然間站起身問道。
上官儀放下手里的書,看著那位學子,說道:“宇文融,有何不解之事?”
“先生,學生想知道,如果今年冬季來臨后,下的大雪比去年還要厚一倍,百姓無法出門,官府無法上朝,百姓沒有存糧時,朝廷該如何來救濟百姓饑寒交迫中?”宇文融侃侃而談道。
“這是戶部的事情,輪不到你現在來考慮,如果真想考慮,就該現在好好讀書,爭取科考時考入仕途,然后去戶部問問戶部尚書。”上官儀淡然隨和的說道。
“先生,學生有個想法兒,不知道該不該暫時停下來與各位同窗探討一下?”宇文融躬身行弟子大禮,說道。
“允了。太子殿下曾經說過,無論你們的腦子想到什么,都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共同探討,共同想出對策或者答案。”
“宇文兄,在下認為,如果有一天大雪封路,百姓無食無衣,這不是人力所能及,我們只能是聽天由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被困入家中,自然是食取能夠飽腹的所有飯食。在大雪久不停時,為了取暖,甚至可以先把房屋一些不值錢物事用來取暖,直到大雪驟停,或是鄰里出援。”一個同樣是青衣圓領素袍的少年站起身來,昂首挺胸說道。
“此事只是你個人之見,站在官府的角度你又該如何?難道也等著大雪驟停,再去救援百姓?”宇文融反問道。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