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江南和劉三斤打發走,與張幼謙一起回六扇門。
張幼謙對馮公公插手龐家之事憤憤不平,說這個死太監,早晚我給他點顏色瞧瞧。我說男人嘛,心胸放開一點,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天底下什么都順著你的人,只有你爹了。
張幼謙眉頭一皺,說別提我爹,聽到他我就煩。
我說你可是京城首富張百萬的兒子,你不想認這個爹,天下想認他當爹的多了去了。
張幼謙說那就讓他們認去唄,我又不稀罕。
我好奇道,你爹究竟做了什么事,讓你這么耿耿于懷?說實話,你進六扇門是不是你爹給你走的后門,否則憑你的智商,要進六扇門恐怕很難啊。
張幼謙沒好氣道,你憑什么懷疑我的智商?不過,話說回來,我能進六扇門,還真是他在后面出了不少力。實不相瞞,我爹以前當過鏢師,后來進了六扇門,不過后來棄官從商,運氣好到爆,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聽別人說過張百萬的發家史,那時候他還叫張翊,在江湖上有個“小劍人”的稱號,當然,為何有這個有趣的諢號,卻不得而知了。
他在六扇門混的不如意,后來從商做珠寶生意,不過運氣缺不咋地,幾乎流落街頭。直到一次,跟人前去波斯尋寶,找到了個千年龜殼,里面竟有三顆夜明珠,每顆珠子價值萬兩。
不過,張百萬很是精明,他沒有出售夜明珠,而是用他作禮物,送了宮里的某個貴人,在那貴人協助之下,順風順水,沒幾年功夫,珠寶生意遍布大明,成為京城首富。
張幼謙作為他的獨子,跟他關系一度極差,其中有什么原因,卻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我與他閑聊,說起了我準備在江湖司推動改革之事,張幼謙覺得很有搞頭,說江湖上這些門派對我們六扇門向來敬而遠之,我們武功又不行,憑什么憑我們的,除非,跟大掌柜那樣,在江湖上來一次嚴打。
我說這個事情有難度,不過要想樹立六扇門的權威,不如先從曉生江湖和八卦周刊上做點文章。張幼謙點點頭,說我跟他們打過交道,這些人只認錢,有奶就是娘。
我說這個娘,恐怕要你來當了。
張幼謙大罵道,我又不是奶牛,哪里有那么多錢伺候他們,除非我跟老不死的伸手要錢,當日離家出走,我可發誓不跟他伸手要一分錢的。
我說張大捕頭,就憑你那點微薄的俸祿,能過現在這種生活?張幼謙不可置否,說曉生江湖是后臺很硬,聽說中原鏢局在里面也有股份,我們不妨先從八卦周刊上下點功夫,買斷他們股份,再去找幾個御用槍手。
我想起當日他雇傭那個槍手在八卦周刊發我跟謝君衍花邊新聞的事情,提醒道,可別找上次那種笨蛋。張幼謙拍拍胸脯,放心,這次咱們找的是千字百文以上。
要到六扇門時,謝君衍找到了我。張幼謙嘿嘿一笑,說你小子艷福不淺,我先去落實八卦周刊的事情,說著一溜煙兒跑了。
謝君衍一身素衣,不施脂粉,卻自有一股別樣的韻味。將近月余未見,我覺得她身上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尤其是氣質上,更加灑脫自然,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謝君衍微微一笑,說我等你好久了,我來找了你好幾次,總沒見到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我說大小姐,身為金陵江湖司捕頭,工作我很忙的。
謝君衍撇嘴道,忙?借口而已,不想見我就直說。
這表情,讓我看著心中一動,我連忙舉手投降,君衍妹子,我是真忙,不如這樣,等什么時候空了,我請你吃大餐?謝君衍說我缺你那頓飯嘛?
我赧然一笑,對對,你是謝家大小姐,每天請你吃飯的人門排成長隊,我就不湊熱鬧了。
謝君衍滿臉不悅,一看你就沒誠意,我想吃海參鮑魚燕窩龍蝦。我咋舌道,我可請不起。
謝君衍臉色黯然道,就知道你沒有誠意,你一回金陵我就知道了,我足足等了三天,你連話都不捎一句,在你眼中,我就真的比那小妖女差嗎?
我有些不悅,糾正道,她姓徐,名若男,不是小妖女。
謝君衍忽然變得有些暴躁,說,小妖女就是小妖女。
我禁不起她胡攪蠻纏,說謝姑娘,我還有公務在身,如果沒有什么事,我先告辭了。
謝君衍臉色變得很難看,幾欲落淚,我覺得話說的有些重了,連走到她跟前,說了句抱歉。謝君衍道,不用跟我道歉,我看清楚了,就算我為你做一萬件事,你也不會正眼看我一下的。既然如此,那夜在桃山上,你為何要救我,干脆讓我死了就是。
我說你這是哪里話,我是捕快,救你是職責所在。
謝君衍冷笑道,好一個職責所在。
她轉過身,就要離去,臨行前,忽然說了句,過兩日我就要跟父親去京城了,江湖上已經放出話來,說幽冥教有通倭之嫌,武林盟已發出盟主令,號召天下正道去討伐你的妖女,你好自為之吧。
我說通倭?怎么可能?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謝君衍說一聽到她消息,你就不忙了?
我說就事論事而已,我了解若男,她決計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謝君衍冷哼道,那也未必。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真實的徐若男,并非你想的那樣呢?
我忽然覺得謝君衍有些不可理喻了,她變了許多,以前她溫婉如玉,這次見到她卻有些咄咄逼人了。我被她一席話說的有些煩亂,抬頭再看她時,她卻在十余丈之外。
你好自為之吧。她說道。
她走的很慢,沒有一絲內力波動,不過我卻總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幽冥教通倭?這個罪名可是不輕,若沒猜錯,應該是武林大會為了打壓幽冥教,故意潑臟水。我心說趕緊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去一趟江寧,若真如此,恐怕她會遇到麻煩了。
回到六扇門,諸葛燒餅找我,說胡宗憲的案子,三日后就要開審了。
我說大人有的忙了。
諸葛燒餅卻道,你也參與此案。我說我還想請假去一趟錢塘呢。諸葛燒餅說,蘇捕頭,最近六扇門忙的焦頭爛額,你再臨陣脫逃,不太像話吧。
我嘿嘿一笑,說大人教訓的是,事情是這樣子的,我們江湖司這不是剛接手嘛,沒有經驗,聽說江寧那邊做的很好,我這不準備去坐一趟調研,學習下同行的先進經驗嘛。
諸葛燒餅笑罵道,你少跟我貧嘴,這事是上頭交代的,跟我說沒用。
我說您是六扇門總捕頭,整個金陵,還不是您說了算。
這個我還真說了不算。蘇猶在,你要是真的這么閑,門外還有上萬流民等著遣返呢。
我說您不是派張捕頭、錢捕頭前去落實此事了嘛。
諸葛燒餅罵道,這兩個飯桶,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知聽了誰的餿主意,竟在門外流民施粥上下瀉藥,差點鬧出人命,我已讓他們兩人停職反省了,你不是要去江寧嘛,三天內把這件事擺平,我準你假。
我眼睛一亮,說一言為定。
我去找張幼謙,這些日子,他經常去施粥,在流民之中比較有威望,有他出馬,事情會好辦一些。張幼謙聽了我的想法,說,這件事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簡單。
我問道,此話怎講。
張幼謙道,第一,這些百姓家鄉遭亂,田地都毀了,就算是補秧,收成也有限的很,到時候只能賤賣土地。第二,這些人出來的時候匆忙,在這里還有口粥喝,回去了誰會管他們?我跟他們聊過,要他們回去也可以,除非朝廷保證那些富戶不收了他們土地。
我說朝廷應該會考慮到這些問題的。
張幼謙卻道,就算朝廷出了個公文,若百姓真的沒飯吃了,難道吃土不成?
我辯解道,不是有賑災的銀子嘛?
張幼謙這時以奸商的口吻道,真到了災年,銀子也不能當飯吃啊,就現在這樣,一石米都兩三兩銀子,等他們回去,真到了上窮水盡的地步,就算一石米十兩銀子,他們也得買,最后還得賣地。
我聽了不由頭大,我不管,這事兒只有你能辦了。
張幼謙說你可別抬舉我,我會給你辦砸了的。不過,既然你領了軍令狀,明天我出城陪你走一遭,讓你看看情況便是。對了,今天晚上我約了八卦周刊的總編吃飯,跟他們談談的事,你一起來吧。
?
張幼謙接著道,咱們不是要控制八卦周刊嘛,你不給他錢,怎么控制他們?最近倭寇鬧得,他們的銷量也一般,連采風的薪水都發不出來了,聽說正四處找人借錢。遇到我這種冤大頭,他們能不來嗎?只要有了銀子,就能跟他們提條件,到時候,想辦法坑一下他們,股權什么的就都來了。
我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以前看你吊兒郎當的,不務正業,沒想到,當你智商上線時,還真是當奸商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