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情況不妙,我背著起徐開山,也顧不上囚車、馬匹,撒腿就往上下跑。一口氣跑出七八里地,眼見宋金剛等人沒有追上來,這才松了口氣,把徐開山放下。
我說好險,差點連命丟在那里。徐開山冷冷看了我一眼,你跑什么?我說你沒看到那些人殺人不眨眼嘛,要是我不跑,莫非還留在那里跟著貓頭鷹當六壯士、七壯士啊。
徐開山無語,破不屑道,你這是救了他們一命。別說這一兩百號山賊,就算一百兩個朝廷官兵,老子照樣殺的他們連爹娘都不認識他們。
我心說也對,方才一著急,忘了身邊還有個絕頂高手,要不咱們趕回去,把那些家伙宰了?話說我們的囚車還在山上呢。徐開山曬然道,要去你自己去,趙不平那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一死百了。你還是考慮下你自己的問題吧。
我心中一寒,心說糟糕,本來押送徐開山一事我就膽戰心驚,如今此處只有我兩人,徐開山不會把我宰了吧。心中暗罵呂仲遠,這種坑人的事情,以后我還是不要接了。
我嘆了口氣,無奈的解開徐開山身上的鎖鏈,你走吧。徐開山略帶笑意,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回去交差。我說這本來就是預料中的事情,大不了我不回六扇門,做一個浪跡江湖的俠客也是不錯的。
徐開山哈哈笑道,你的心倒也寬。不過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你不會逃,自然會跟你到應天府,來,這里有一副鎖鐐,扔了怪可惜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來套上吧。
我心說你是大爺你不會逃,可是我要逃啊。撒腿就跑,才跑出十來丈,就被徐開山跟小雞一般拎了回來。我哭喪著臉說,大爺,你看這幾天咱們同甘共苦,也算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不如算了吧。
算了?徐開山一皺眉,也不知從哪里弄出一壺酒,又把我懷中鶴頂紅弄了一點倒了進去,來,革命小酒天天醉,啤酒伴侶最開胃。干了這杯,咱倆的恩怨就算了了。
我說還不如一巴掌拍死我呢。這可是鶴頂紅啊,天下三大毒藥之首啊。徐開山嘿嘿道,你也知道這是鶴頂紅,那平日里給我喝的時候也沒見你皺眉啊,怕什么,來,咱倆一起喝。
我端著酒杯,眼淚都快下來了,也不動彈。
徐開山說行了,讓你喝就喝吧,說著手卡住我下顎,把那杯鶴頂紅灌了進去。我只覺得體內如翻江倒海,胃里一陣抽搐,哇哇大吐起來。
我要死了嘛,只覺得視線逐漸模糊起來。這時候耳旁傳來徐開山聲音,守住靈臺清明,但抱丹田一口氣,以內力引導毒性從神堂、意舍、胃倉至官門。
我道,大叔,我身上沒有內力啊。
徐開山這才拍拍腦袋,哦忘了你經脈與常人不同了,我見你品性不壞,本來想傳授你我這十五年來領悟到的丹頂毒道,可惜啊,你無福消受啊。
咱能不說風涼話嘛,能不能想想辦法給我解毒啊。
徐開山點點頭,開始在地上挖坑,我說這算什么解毒之法?徐開山說,我就是想給你挖個墳,免得你葬身荒山野嶺,被野狼吃了,弄個死無全尸。
我意識逐漸模糊,我想起了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正在意識朦朧之間,忽然覺得全身一片冰涼,我猛的清醒了一下,只見自己身體,坐在一個雪坑之中,徐開山從周圍弄來一些雪,將我埋在雪堆之中。然后一道雄渾的內力從頭頂灌注進來,只覺得全身經脈漲的難受。
借助內力,我體內毒素被壓制住。守住了靈臺一片清明,就在此時,體內二十八星宿海開始輕微的震顫起來。前些時日南天七宿在識海之內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幾個呼吸間,那七座星宿猛的一亮,連成一排,如同一只紅色朱雀,發出一聲清鳴聲。
我心中一凜,陷入冥想之中。體內的七處星宿海,如波濤般洶涌,方圓十幾丈內的天地真元似乎生出感應,竟一同跟著震蕩,我又想起那夜的領悟:真元,是一種振動。
我如同沉溺在大海中抓出了一根稻草,用星宿海的真氣震動帶動體內徐開山的真氣,那道真氣如同被控制住一般,竟能按照我的意識去運行,體內毒素順著神堂、意舍、胃倉至官門。
意識逐漸清醒起來。徐開山見狀,一指點在我官門上。
轟的一聲,我幾乎暈了過去。當我在看時,身邊的雪都已融化,滿是腥臭味。我頓時覺得體內一輕,濁氣外泄,徐開山連后退三四丈。
我看了下周圍,喜道,莫非方才我將體內雜質排出體外,我直接進入了聞境中的洗髓了?
徐開山呸了一聲,捂著鼻子道,做夢吧你,你這是幾天沒洗澡了?我尷尬一笑,謝謝你救我啊。徐開山哼哼道,明明是我要毒殺你,你這謝的毫無道理。
我說關鍵看結果。剛才我竟能感應到真元振動,現在只覺得渾身充滿力量,就算來十條野狗也能赤手空拳來揍他一番,要不要打一家。
徐開山過來一拳把我揍趴在地上,揮揮拳頭,你確定要打?我連搖頭說,我這就是打個比方,再說野狗能跟你比嘛?哎,我就開個玩笑……
徐開山答應跟我一起去金陵,那么我進六扇門還算有希望,于是穩住了他,兩人在山野中過了一晚。我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給六扇門寫了封信,報告了貓頭鷹等人的死訊,說他們為了保護犯人,與賊人拼死搏斗,最后壯烈犧牲。不過,革命尚未成功,逝者已矣,我會從接過前輩們手中的旗幟,保證完成任務云云。
第二日,找了一個驛站投遞,卻被告知春節期間,驛站停止營業,建議我們找個鏢局。于是到了中原鏢局保定分局,花了三兩銀子,將這封信寄了出去。
我本來想盡快出發,可是徐開山卻說要在這里會幾個朋友。當我在爭辯時,徐開山把那套鎖鐐扔在我身前,于是我也就放棄了。反正他已經答應要跟我去金陵了。他是那種一言九鼎之人,既然能將一個人秘密守了十幾年也不肯失信于人,自然不會對我這個江湖后生食言。
只是現在年關,一連轉了幾家客棧都不營業,最后在城外一處偏僻角落看到了一家客棧寫著“如家客棧”,門口牌子上寫著“春節期間大酬賓、本店一晚八十八文,享受帝王級待遇”,徐開山邁步便進。
我連攔住道,這種店一看就是黑店,我們進去要被挨宰的。
徐開山道,這不是優惠價嘛?
我說這種店打著優惠的幌子,這八十八一晚只是忽悠你進去的,不信你去問問,保準告訴你八十八文的已預定出去,徐開山滿不在乎道,管他黑店白店,住進去就是。
我說你當然無所謂了,可是掏錢的是我啊。
這次出門沈萬三給了我五百兩銀子,我一直沒舍得花,本想著抽空寄回師門,也算是幫師門解決經濟危機。徐開山邁步進去,我連跟著進去,說伙計來兩間八十八文的套房。
那伙計正在火爐旁打盹兒,見我倆一身打扮,也不怎么待見,陰陽怪氣道,對不住兩位,八十八的已經沒了,如今就剩下六九八和九九八套房了。
我說這么貴,你怎么不搶錢呢。
伙計一楞,來了句,你們不住下,我們搶誰啊。
我說這分明是黑店啊!
伙計頓時來了氣,我們這可是在朝廷備案的客棧,你看墻上還掛著營業執照呢,你這么說小心我們去官府告你誹謗。我冷哼道,官府,老子就是六扇門的,你倒是叫來看看。
我與那伙計爭執不下,倒是老板娘在一旁看不下去,把伙計訓斥了一頓,說了幾句軟話,我們住了下來。
我與徐開山在保定府的一家客棧住了三日。徐開山白天出去,晚上回來,也不知去干嘛。不過既然他不跑,我也懶得去管,當然,就算我想管也管不了。
以前過年,有紅包、有喜肉還有眾師兄團年,如今卻淪為“階下囚”,看著保定府年味十足,我卻連頓餃子都吃不上熱乎的,我不禁懷疑自己過了個假年。
大年初四,徐開山找到我,問我借錢,我本不想借,但看他不知從哪里弄來一把刀后,我決定還是施舍他一下,順口問了句借錢干嘛。
徐開山說在曉生江湖找了個朋友,準備發一個尋人啟事,我這才想起,他還有個女兒如今下落不明。我說你連女兒叫什么、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你尋哪門子人?
徐開山笑了笑,這個難不倒我,我在曉生江湖上放出風聲,今年三月初三,我徐開山在應天府棲霞山召開尋親大會,誰要能幫我找到女兒,我愿以冥山之秘交換。
我說大叔你是鶴頂紅喝多了還是想當爹想瘋了,虧你還是老江湖,就算我用腳趾頭想,也能預料到,到時候弄來滿大街喊你爹的。而且如今你名義上還是階下囚,這么明目張膽,分明是不把我們六扇門放在眼里啊。
徐開山道,我這么去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說著他飲了口酒,既然江湖上那么多人想抓我,我不介意陪整個江湖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