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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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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蒙的天空飄著細雨,連綿不絕。◢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天地間的光線漸漸黯淡,一天正在悄然收尾。但這座被攻破的堅固城池,悲劇并沒有結束。

  朱高煦站在一座宅邸門口,望著長街深處。遠處偶爾有一聲婦人的尖叫聲傳來,在蒙蒙細雨中分外凄厲。

  這時一輛舊氈車駛到門口,王斌走了上來,抱拳道:“王爺,馬車備好了。”

  “走罷。”朱高煦道。

  他說完便與王斌一道,前后上了氈車,伸手在木板上拍了一下,前邊的陳大錘便揚鞭趕車。

  馬車緩緩地在街巷之間穿梭。朱高煦用手挑開車簾一角,借著雨幕中朦朧的光,瞧著外面的光景。過了一會兒,便聽見“砰”地一聲響,朱高煦急忙掀開簾子,循聲一望,便見旁邊的巷子里兩個披甲士卒沖進了一道房門。

  “啪!”朱高煦在木板上拍了一下,前邊便傳來“吁”的呼聲,車馬繼續向前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

  車廂里的倆人走下馬車,朱高煦對陳大錘道:“等著。”

  陳大錘抱拳道:“得令!”

  朱高煦便與王斌一道,疾步向巷子里走了過去。他們走到那道被撞開的門前,便跟著閃身進屋。里面傳來了一個婦人的聲音:“軍爺饒命,軍爺住手……”

  朱高煦循聲聲音,走進一道門口,先在屋檐下發現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男尸。王斌轉頭看了朱高煦一眼,便一腳踹了過去,“砰”地一聲把房門踢開了。

  里面還有個無頭的孩兒,腦袋不知哪去了。一個婦人衣裳狼藉,被撕得七零八落,正雙手抱在胸前,被一個士卒按在一張木床上,另一個士卒正在忙亂地解甲。

  那兩個軍士此時已回過頭來,看著朱高煦和王斌。

  朱高煦身穿甲胄,腰間的刀鞘在黯淡的光線中泛著黃金的光澤。兩個軍士見狀,放開了婦人,站在那里。

  “圣上下令你們對百姓燒殺擄掠了嗎?”朱高煦冷冷問道。

  一個軍士道:“很多兄弟都在干,俺們百戶也沒管哩。”

  王斌怒道:“你活的不耐煩了?”

  倆人頓時閉嘴,局促地站在那里。朱高煦上前摘了他倆的頭盔扔掉,二人不知所措,一個士卒忙討饒道:“看在俺們為圣上賣命的份上,您饒了俺們一回罷,俺們知錯哩。”

  朱高煦聽得有點心軟,馬上便吸了一口氣道:“大明天子給你們發餉,是讓你們來殺百姓的?走!”

  兩個軍士便垂頭喪氣地走出房門,朱高煦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大明寶鈔,看了一眼那婦人,“殺人償命,他們會受到嚴懲。”

  婦人渾身顫抖地蜷縮在那里,看著朱高煦說不出話來。

  兩個士卒走在前面,朱高煦跟著他們出了宅子,指著巷子口道:“那邊!”

  倆人不知所措地走到街上,又被驅趕到馬車前站定。朱高煦走到他們面前,忽然揮起拳頭,“砰”地一聲打在一個士卒的下巴上,他出拳極快,另外一個士卒還沒反應過來,也挨了一拳,倆人頓時昏了過去。

  朱高煦便與王斌一道,陸續抬著兩個士卒丟進了馬車。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撲通”的一聲,朱高煦轉過頭時,便見剛才衣衫凌亂的婦人跑出來了,正跪伏在濕地里不斷地磕頭:“求貴人收留!奴家的公婆回來,見兒子孫子都死了,饒不了奴家,您好人做到底!”

  朱高煦愣了一下,他還沒想到幸存者居然還有罪。他見婦人的額頭“咚咚咚”直響,便道:“趕緊起來……上車!”

  “謝恩公大恩大德……”婦人踉踉蹌蹌地奔了過來。

  婦人爬上了馬車,瞪著驚恐的眼睛,看向堆放在里面的兩個人,她或許以為是死人。

  朱高煦“啪”地拍了一下木板,外邊傳來了鞭聲,馬車比之前趕得更快。

  回到駐扎的府邸,陳大錘叫當值的親兵把大門打開,徑直將馬車趕進了府中。等朱高煦等人下車時,正在一間柴房跟前,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他伸手將渾身發抖的婦人拽了下來,說道:“你先到外邊等我。”

  婦人順從地低著頭走了,連聲音都沒發出一聲。

  朱高煦便對陳大錘道:“將他們綁了,嘴堵上!明日一早,我送你出濟南城,你先趕車回北平。找地方先躲幾天,等我隨大軍到北平,再帶你進城,免得被守城將士查車。”

  陳大錘抱拳道:“末將得令!”

  朱高煦呼出一口氣,便轉身離開了柴房,他看了一眼疑惑不解的王斌,也不多說,徑直揮手道,“王千戶去罷。”

  王斌執軍禮道:“末將告退。”

  朱高煦走到上房前,忽見那個婦人正站在那里,他也沒興趣理會,推開房門便進去了。婦人趕緊跟了過來。

  朱高煦看了她一眼,頭發亂得像女鬼一樣,身上的衣裳倒是包住了身體,卻是被撕得十分破爛。

  “那些亂兵所作所為,一天之間便讓你家破人亡,我十分抱歉。”朱高煦嘆了一口氣道,“不過我說話算數,犯事的亂兵已死了。”

  又長又亂的頭發中,一雙疑惑的眼睛看著朱高煦,顫聲道:“咱們家的人不是恩公殺的,恩公救了奴家一命,為啥那么說?”

  “罷了。”朱高煦有點疲憊地說道,“反正我不好受就是了。”

  朱高煦指著外面道:“旁邊有一間臥房,你自己去找一身衣服來換。院子里打了水井的。”

  婦人點點頭,縮著脖子退了出去。

  朱高煦一拍大腿,忽然想道:不會有流言說老子燒殺奸淫、掠奪婦女罷?

  數日之后,王師便攜勝繼續北上,前往北平。但朱高煦明白,大伙兒在北平逗留不會太久,父皇接了燕王府上的人,便會很快返回京師。

  以父皇的果決作風,三下五除二就能辦妥北平的事,留給朱高煦的時間并不多。

  朱高煦帶著陳大錘趕的馬車,先回郡王府,便見杜千蕊一臉驚喜地迎出來了,王貴等人也前來迎接。杜千蕊的美目眼巴巴地看著他,他卻顧不上來,轉頭對王貴招了招手。

  王貴忙附耳過來,朱高煦便低聲道:“去開后園子的門,讓陳大錘趕車進園子。”

  “奴婢遵命!”王貴道。

  就在這時,門樓外一個婦人從馬車走了下來,朱高煦看了一眼,正是在濟南城“好人做到底”帶回來的婦人,已經換了一身衣裙,看起來竟長得挺俏,至少比郡王府里那些丫鬟好不少。

  朱高煦對婦人招了招手,便轉身走進院子里的一間倒罩房。等那女子進來,朱高煦便叮囑道:“今后別提你的悲慘過往,免得流言四起。明白么?你就說,你是我在山東布政使司那邊買的。”

  那女子便怯生生地點頭。

  朱高煦馬上就走了,徑直去內廳的書房,顧不上換下風塵仆仆的衣裳,便在椅子上坐下來。

  緩了一口氣,他便伸手在下頷上不斷搓弄起來。

  瞿能父子的事兒,雖然朱高煦已經思量過很多次,但事到臨頭,他還是非常緊張。

  私自救走能征善戰的建文大將,一旦走漏風聲,怎么向父皇解釋?

  但眼下朱高煦手里啥都沒有、啥都不敢干,就這么等著形勢一步步發展下去?瞿能這種帶一千兵馬就能干破北平城門、有勇有謀的大將,就那樣眼睜睜看著他完蛋嗎?

  恍惚之間,朱高煦想起了前世在一家餐廳做后勤工作時,拿著貨款想下注的情形!贏了就能解決無數問題,輸了呢?他當時沒敢想。

  現在朱高煦也很不愿意去想,萬一敗露的后果。

  一般面臨這種抉擇時刻,按照前世的經驗,他一般的選擇是干了再說!

  就在這時,王貴走進了書房,走上來拜道:“恭迎王爺回府。回稟王爺,車上有倆人,奴婢把他們弄到了雜物房。還綁著,看樣子餓得就只剩一口氣了。”

  朱高煦微微點頭,手在書案上輕輕敲著枯燥乏味的聲音,又做了些瑣碎的動作。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道:“瞿能的兒子瞿良材,當年放過我一馬。眼下父皇坐了江山,他們家兇多吉少,我不能坐視不顧……”

  “是。”王貴彎著腰侍立在那里,沒多說一句話,神色有點凝重。

  朱高煦又問道,“去年我回府給了你一些迷香,我叫你留著,還在罷?”

  王貴忙道:“王爺親口交待之事,奴婢無不上心。”

  “去備一輛馬車。”朱高煦道。

  王貴應答之后,便出門去了。

  朱高煦獨自坐在椅子上,良久都沒動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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