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陽并沒停止動作,兩米高的墻看上去很高,但對于還沒把看家本領忘記的他來說,不算難事,走到墻邊,抬手搭在上沿,猛然用力身體瞬間被支上去,隨后一腳搭到上沿,以腳用力身體站起來,翻過柵欄,身體出現在頂樓過道。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錢進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對于他來說,大魔王這個稱號只局限于他的世界之內,真正現實的殘酷還沒經歷多少,看到劉飛陽上來,雙手抱頭,面部死死貼在地面之上。
劉飛陽抬起獵槍,陰沉著臉前行,沒搭理地上的錢進,也沒理會身后人的目光,前方那個包廂里還泛著昏黃的燈光,不過已經聽不到半點聲響,他眼睛死死的盯在上面。
“噠噠”的腳步聲,成了整個拳場內唯一的聲源。
靠近包廂,走到門口一腳把門踹開,槍口也對準里面。
“刷…”
包廂里空無一人!
剛剛進去的樹鵬以及兩名壯漢莫名其妙的失蹤,這個包廂里除了錢進殘留的惡臭氣息之外,沒有半點雜質…
事實上,這個結果在劉飛陽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當初幾車民警團團圍住民房,還能讓樹鵬逃走,就證明這個人有過人之處,他每次做事,首先考慮的并不是如何前進,而是如何后退,從南方到東北,多次逃脫絕對不是僥幸,而是自身周密思考的體現。
站在包廂之中的劉飛陽身體隨時要爆炸一般,今夜對他來說絕對不是個好日子,樹鵬說過的一切話,在他腦中開始來回游蕩,東一句西一句,這里有很多有價值的信息,又像是有很多故意的干擾項。
他環顧一圈,走到曾經齊老三專用的沙發上,抬起腳,把沙發踹到一旁,這沙發并沒像想象中的被踹倒,而是以左面為圓心畫了個弧線,右邊移動一段距離,他走到右邊,使勁挪了下沙發,下面出現個農村常見的類似地窖的蓋子…
如果不出意外,這是齊老三留給自己的退路,只是沒用上而已。
齊老三…
與此同時,樹鵬剛剛出門,他確實進入這地窖之中,另一端連接在后院涼亭側方的一處雜草里,也是地窖的樣子,只是從未被人發現,他們從這里出來并沒著急離開,樹鵬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瞇著眼瞧著這座沉睡的建筑物,嘴角泛起一絲詭異的笑。
他相信此時的劉飛陽一定很懵,千頭萬緒理不清事情緣由。
翻過院墻,絲毫不著急的奔著野地里跑去,等跑出一段距離,再看遠處的拳場已經在漆黑之中,很難發現,他這才放慢腳步,讓兩人先走,他斷后,從兜里拿出電話,舔了舔嘴唇,隨后播出一個號碼。
電話另一邊。
也是一處漆黑之地,像是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黑暗主題餐廳,面前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點了一只紅蠟燭,從刀叉判斷應該是西餐,有一瓶被打開的紅酒,桌子兩端的高腳杯里都倒著紅酒。
只不過這張桌子上只坐了一人,從這人的視角看去,對面空空如也,只能看到蠟燭無法企及的漆黑,再看,還是漆黑一片…
這人眼睛里有著莫名的哀傷,像是做了這輩子都無法再去挽回的一個決定、可能是一件事、又或是說錯一句話。
看見電話響起,并沒著急接,端起高腳杯晃了晃,里面如血一般鮮紅的液體,在杯里蕩漾,動作看上去很嫻熟,又像是很生疏,看起來又像是在刻意模仿某個人的動作。
喝了一口之后,這才接聽電話。
“主子!”
電話那頭傳來了樹鵬的聲音。
這人沒應聲。
樹鵬等了幾秒后開口道“按照您的計劃,劉飛陽已經看到我,并且通過我的暗示,他也知道我的背后有人,今晚的情況比較復雜,他和錢書德之間鬧了稱不上小的矛盾,如果不出意外,兩人的矛盾就會爆發…”
樹鵬小心翼翼的說著每一個字。
又等了幾秒,也不見這個叫主子的人開口,樹鵬在心里糾結半天,忍不住開口問道“主子,我想不明白為什么不直接殺了錢進,弄死他,劉飛陽和錢書德今晚就得決一死戰,就在剛剛,劉飛陽已經用槍盯在錢書德腦門上,如果錢書德敢廢話,我看他的架勢,是一定敢開槍的,錢書德沒了,劉飛陽一定活不了,這樣你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邊的人遲疑幾秒,終于開口道。
“你知道我的目的?”
這個嗓音聽起來讓人極度反感,像是天龍八部里段延慶的嗓音,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如果趴在女孩窗前開口說話,幾乎能把人嚇昏過去。
樹鵬已經習慣這種聲音,可現在聽到還是不寒而栗,緩緩道“不知道!”
“呵呵…”電話這邊笑起來,笑的很開心,又笑的很莫名其妙。
樹鵬把電話拿到一邊,他擔心聽多了這種笑聲走夜路會見到不干凈的東西,這笑聲足足持續了十幾秒鐘。
陡然收住,又道“做好你的事!”
說完,掛斷電話。
樹鵬聽到傳來的嘟嘟聲,只好把電話放下,他本不是腦袋不靈光的人,要是不比正常人多一點智商,怎么能干得了傳銷的勾當,可他自從接觸到這個人之后,總有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他想分析,可又無從下手。
今晚的一切,不僅僅是劉飛陽懵,就連他也只是按照指令形式而已。
把電話揣進兜里,向黑暗處進發…
洪燦輝帶著兩名漢子下入地窖里,這里就簡單的多,走下臺階之后就是一條直線,他們沿著樹鵬剛剛走過的路走了一遍,來到位于后院的出口,確定樹鵬已經逃之夭夭。
錢書德帶上錢進,一言不發的離開。
對于他來說,這個結果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錢進沒有生命危險是不幸中的萬幸,可暖飽思淫欲,被人用槍頂在腦門上,這是一筆不容忽視的賬,尤其這個人還是一直以來與自己看不對眼的劉飛陽。
他承認,被劉飛陽頂在腦門的一刻害怕了,坐在車上,這種怕陡然轉化為恥辱!
劉飛陽是在他們之后離開。
從走出包廂開始,一言不發,腦中想著樹鵬臨走前留下的那句“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幫我等于幫你自己”
他在恍惚中覺得,這句話并不是干擾,而是背后有深意。
為什么不當著自己面殺了錢進?樹鵬剛才絕對有機會這樣做,但他偏偏沒動…這個動作看起來好像和朋友兩個字相輔相成,難道他不想自己與錢書德的矛盾太過激化?又或是他擔心錢書德穩定下來,聯合自己把它背后的人挖出來?
諸如此類的問題,數不勝數…
半個小時后。
一處老式住宅樓里,沙發上坐著一位身著風衣的年輕人,他身旁還站著兩人,面目不算兇狠,但絕對有憤怒,他們對面坐著一位胡子拉碴的頹廢老頭,老頭坐在輪椅上,用能動的大拇指和食指夾著個酒瓶,是最正宗的惠北大曲,高粱酒。
客廳不大,酒瓶隨處可見,還有泡面袋子,邋里邋遢,隱隱有股發霉的味道。
風衣男是劉飛陽,對面的人正是曾經響當當的三爺。
自從盛世華庭垮掉,他背后的關系網分崩瓦解,整個人就徹底消失在公眾視野,余生只靠以酒度日,時不時會駕駛著他的高檔輪椅去官方機構要舉報劉飛陽,說的是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被人當成瘋子,就連這樓里的小學生都時不時的會罵他一句。
“呵呵…”他半耷拉眼皮笑一聲,半醉半醒。
都以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都忽略了一個前提,就是他的對手也倒下,如今劉飛陽還屹立在惠北,很少有人敢搭理這個老頭。
“我去拳場很多次,本以為那間包廂是你的自留地,沒想到其中還有貓膩,我相信除了你,哪怕是介念、螃蟹都應該不知道那里有一處暗道”
劉飛陽已經調整好心態,不急不緩的說道。
“那又如何?他們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傻子多,聰明人更多,我不說,也有人能猜到,拳場本就是很因為的存在,想當年隔壁省的喬四牛逼不?就是沒給自己留后路被抓到,我不一樣,我得給自己留后路”
齊老三輕笑著,還有股得意,他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看到劉飛陽吃癟的樣子。
這個余生已經沒有價值,生活病態的老頭,劉飛陽懶得蹂躪他,很平靜的又道“你說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你一定知道他們在拳場,進一步而言,你與他們交流過,也就是說,你至少與樹鵬,甚至于他背后的人有交集”
“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說…哈哈”
齊老三抬起酒瓶猛灌了一口,流出來的液體順著下巴流到胸膛上,他盯著劉飛陽又道“我知道你敢殺了我,有一萬種辦法弄死我,但你在弄死我之前,沒有辦法從我嘴里撬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不信咱們打個賭?我用命當賭注,而你只需要讓隨便一個人背上一條命案而已,不虧…”
劉飛陽也看著這張干枯到近似于枯樹的臉,等了幾秒,緩緩搖頭“我不賭!”
“你在怕?”齊老三道。
他再次搖頭“因為你這個狀態不可能有人跟你做交易,或許,他們知道拳場本就是巧合…”
他站起來,一手搭在齊老三肩膀上“我說過留著你,那就是留著你,讓你看潮起潮落,讓你看云卷云舒,更讓你看:我花開后百花殺…”“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