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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3章 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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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份的天燥熱難耐,烈日炙烤大地,油柏路面仿佛要被烤化。

  劉飛陽正在醫院走廊內徘徊,宛如孤魂野鬼在游蕩,他正前方是搶救室,走廊里還有其他人的喧囂,可這些都無法刺激到他耳膜進而給大腦神經傳遞信息,他完全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他恨透了這個地方,每每進來必定伴隨著噩耗,如果現在有另一種選擇,哪怕是跳入十八層地獄,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跳進去。

  白色襯衫已經不在潔白,上面有他坐在馬路上抱著安然時留下的血跡,此時已經干涸,他面色麻木至極已經沒有情緒調動任何表情,哪怕是哀傷。他感覺像做夢一樣,腳下飄忽,踩在地面上軟綿綿,如行走在半空之中,身旁也空洞無物,只有只身一人,任何事物在他眼里都會扭曲變形。

  身處的世界只有在眨眼之間才會變得現實,而就在這眨眼瞬間的畫面,滿滿都是安然的一顰一笑,還有她在自己眼前倒下露出那抹笑容,還有想說話而說不出來的無奈。

  最后倒地的一聲響,猶在耳畔。

  “先生,先生…”

  劉飛陽的世界中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喊,但他不敢確定,因為這叫聲太過虛幻,從四面八方傳來。

  “先生,先生…”

  他又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可還是覺得有些朦朧,像是有一陣風吹來,只是比剛才大了一點而已。

  “這是病危通知書,請您盡快簽字”

  “刷…”劉飛陽聽到這聲猛然回過頭,就看正前方有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護士,護士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有人咆哮、有人哭泣、有人乞求也有人像劉飛陽這樣麻木到看起來像個傻子。

  “請您盡快簽字”護士說話間把手里的病危通知書推過來。

  劉飛陽機械的接過來,拿起筆,一時之間竟然忘記自己名字該怎么寫,腦中好像又聽到簽字二字,這才宛若晴天霹靂的把他拉回現實,匆匆忙忙謝謝自己名字,護士也來不及多說,見他簽完字搶過來轉身跑回搶救室里。

  手術室里,安然正躺在手術臺上,上頭的無影燈覆蓋她全身,面無血色雙眼緊閉,看得人只有黛玉葬花的心酸和無奈,她身上連接著各種儀器,旁邊有個顯示器,上面是安然的各項生命體征,目前看來還算平穩。

  突然,就看顯示器上原本波浪形的圖案變成一條直線。

  “病人已經停止自主呼吸”旁邊盯著顯示器的戴口罩的護士趕緊道。

  “推一針腎上腺素!”這醫生額頭滿是汗水,進來短短半個小時,病人就已經發生兩次心臟停止跳動。

  另一名醫生聞言,動作極其迅速的撬開玻璃瓶,用針頭把里面的腎上腺素吸出來,隨后注入到安然身體里“注射完畢!”

  “沒有變化…”盯著顯示器的護士緊急道。

  正在給安然做心肺復蘇的醫生已經累得喘氣不在勻稱,他斷然是不希望任何一位病人在他手里走掉,尤其是花一樣年紀的女孩,與他的女兒年紀相仿,喊道“除顫儀準備”

  “除顫儀準備完畢!”護士拿著除顫儀送過來。

  醫生接過除顫儀,其他人稍稍向后退一小步,他對準安然的身體摁下去,隨后往起一拽,就看安然身體幾乎被拽的脫離床板,隨后又重重的砸下去,那浸染著鮮血的青絲猶如波浪剛剛揚起又落下。

  “心電圖沒有變化…”護士眼睛死死的盯著顯示器,看完之后,扭頭喊道。

  “準備二次除顫”醫生不甘心就這么放棄。

  “充電完畢!”

  醫生再次接過除顫儀,重復剛才的動作,搶救室里的幾雙眼睛全都盯在安然身上,他們都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和醫學在斗而是在與天斗,所有的搶救手段都已經用完,再不能恢復自主心率做的再多都是徒勞,并且除顫也有風險。

  “嘭…”安然仍舊雙眼緊閉,身體再次被拽離床面,隨后又重重的砸下去,那雙人見人愛的眸子貌似已經失去了水分。

  “心電圖仍舊沒有變化”

  聽到這話,整個搶救室里都彌漫著一股哀傷的氣息,空氣仿若凝固,所有人的眼睛都再次看向安然,氧氣罩里的水霧已經漸漸消失,變得清明,醫生雙手拿著除顫儀無力的耷拉下去。

  “傷的太重了”其中一名醫生語氣低沉道。

  “設備拆了吧…”拿著除顫儀的主治醫生眼角有些濕潤,從醫這么多年見過太多生死離別,還是第一次如此痛心,他把除顫儀放到一旁,扭過頭轉身出門。

  守在儀器旁的護士這是第一次進入搶救室,沒想到第一次就遇到這種情況,眼淚已經開始向下掉落,安然看起來比她小卻也小不了幾歲,她有幾分不舍的搭在儀器上,哭泣聲愈演愈烈,剛想抬手擦眼淚。

  突然,就看原本一條直線的心電圖又開始有波浪,并伴隨滴滴的聲音,上面的心跳、血氧飽和正在逐漸升高…

  “病人恢復自主心率…”

  “刷”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醫生聽到這話,立即轉頭看向顯示器,上面的各項數據確實正在恢復正常,瞬間跑回來,指揮道“病人腦中有淤血,立即聯系腦外,準備上開顱手術…”

  陡然間,搶救室里又恢復緊張氣氛。

  氧氣罩里開始出現水霧,安然的胸前有起伏,只是她的眸子依然閉著。

  安然覺得自己走在一望無垠的沙漠里,分不清東南西北完全沒有方向,頭上是白的,太陽在哪里無法分辨,地上是黃色細沙每走出一步腳都會陷進去幾公分,步履維艱,她在回過頭,發現自己沒有留下丁點腳印,從哪里進來又要去哪里他一概不知,很無助、很茫然、很絕望…

  搶救室里的氣氛無法傳遞出來,外面宛若寧靜世界。

  劉飛陽已經不在走動,坐在長椅上耷拉著腦袋看著地面,他煎熬著、難耐著,同時心里又抱有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以前在縣里,去集市上收到過一本寺廟的宣傳手冊,他看過幾遍,上面有一句話通俗易懂“當歡場變成荒臺,當新歡笑著就愛,當記憶飄落塵埃,當一切是不可得的空白,人生,是多么無常的醒來?”

  他也希望這是夢,乞求著這一場夢快點結束,再抬頭,還能看到那張讓他如沐春風的笑臉。

  烈日演化成夕陽在天空中搖搖欲墜,日光變得昏黃,醫院的走廊內有白熾燈代替,劉飛陽宛若石化一般,坐著一動不動。

  他在回憶過往,第一次看到安然是在胡同里,自己穿著軍大衣,她推著自行車從院里出來,只是驚鴻一瞥,這個女孩驚艷了她的世界,從此兩人命運避免的交織在一起。他在想,安然母親走后,那個坐在炕頭上抱著膝蓋蜷縮,生無可戀的女孩,自己曾多次在暗中偷偷看著她,他在想每晚回來都會坐在那窗臺下吸一支煙,吸著煙、看著星星、感受著她的存在,那時的天很冷,心里很熱。

  他在想,初夜那晚安然化的妝,用紅紙染色的嘴唇,那宛若秋水的眸子,那有幾度溫熱的肌膚,留下的那一點血跡。那一聲刻意壓制卻又不經意間迸發出來的呻吟,那緊緊抱著自己,在后背上留下的幾道抓痕。

  她喜歡笑,她的母親告訴她,愛笑的女孩會有好運,她不喜歡哭,還曾信誓旦旦的說我這輩子再也不會哭了,她有時候會很堅強,坐在家里等著劉飛陽遲遲未歸也不會抱怨,她脾氣很好,在幼兒園那些不省心的孩子氣的她面色漲紅也能笑著說不生氣,她偶爾會漏出嬌羞,當劉飛陽要幫她洗貼身衣物的時候,她會紅著臉藏起來,回到家發現已經洗好了掛上,面色更是能滴出血來。

  劉飛陽身上所有關節已經固化,他腦中還能想起這個陪伴自己的女孩,從無到有,從冬天舍不得燒煤到現在要在市里買房,從頓頓飯吃咸菜到現在能隨意吃肉,她不埋怨也不抱怨更不會撒嬌撒氣。

  她只會說:劉飛陽,我不能幫你,但我能坐在炕頭上等你回來。

  她只會說:劉飛陽,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如果你要了我,那這一輩子我都是你的人,休想甩掉。

  她還會說:劉飛陽,江山尚有鐵蹄,我陪你戎馬。

  一切的一切都向更好的方向再走,為什么突然遭遇此劫?已經習慣了有她的存在,又該怎么過活。

  “啪嗒…”從不落淚的犢子有一滴眼淚掉落,砸在地上的瓷磚上,摔成八瓣。

  他嘴里緩緩呢喃道“安然,早上醒來看不到你,我該怎么活?”

  并不是刻意往這方面想,而是他對這里確實有太多怨念,他不喜歡搞那些花花腸子,能牽手一人,共度一生很好。

  “咯吱…”聽見一聲開門聲,他條件反射的看向門口。

  一名穿著手術服的醫生終于走出來,他也終于站起來想開口問,卻發現嗓子已經被卡主。

  “你是病人家屬吧?”

  他忙不迭的點頭。

  “你先做好心里準備,病人手術很成功,但還沒脫離危險期,度過危險期之后,什么時候能醒,能不能醒,還不好確定…”

  “什么意思?”劉飛陽帶著幾分抗拒的問道。

  “有可能會陷入植物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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