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王爺,這是小海腦中的畫面,他并沒對任何人說出來,即使說出來,這個小縣城里也沒人能理解的上去,認為是天方夜譚。如果要拋開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從客觀角度上來形容應該是:那時候看上去四十歲左右,說話中氣十足、聲若洪鐘,為人也比較粗礦,性格、相貌也更加趨近于北方男人。
特點就是有錢,賊有錢,具體有多少以小海的腦袋無法估量,他記得進入那棟別墅里像是進了展覽館,墻上掛著近代國畫大師的蝦畫,架子上還擺著乾隆時期粉彩八仙渡海圖,再一轉頭桌子上還放著白玉扳指,每一樣,都夠普通人揮霍一輩子。
他過后甚至問過朋友,這個王爺的真實身份是什么,朋友支吾半天只回答兩個字:通天。
小海不禁用當初他見識過的王爺,和現在的錢書德作比較,用王爺以前的經濟實力對比現在錢書德個人資產,得出的結論也是天壤之別。
小地方終歸是小地方,中水縣相對于惠北市,只是幾個轄區之一,惠北市相當于省里,就是十幾個管轄市之一,而省里又只是全國的幾十個省份之一。
在中水縣憋著也只能井底之蛙。
想必南方的王爺和深藏不露的神仙碰到一起,會是一番別樣景象。
驚天動地?
而現在,劉飛陽這廝還只是中水縣龍騰酒吧的小經理,距離柳青青口中那個中水縣的頂級圈子還差的很遠,更不要提及那些只存在少數人口中的世外高人圈子。他在電視上看過海,也見過海鷗,一直很好奇這種生物在什么地方棲息,它們是否能飛到大洋彼岸?
最后的結論是,不管能不能飛過去,在想飛的時候,一定要震動翅膀。
走好當下,才是最踏實的路。
他和曹武廟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這老東西言談舉止比之前收斂的不是一星半點,從原來趾高氣昂的老板身份,轉變為捧臭腳的角色,所謂的談話也就興趣全無。唯一能讓劉飛陽笑出來怕是老東西戰戰兢兢又忍不住窺視的眼神。
他坐的安穩,酒吧里的張宇并不平靜。
張宇沒工作,有道是老虎不在山猴子稱大王,在酒吧里干了幾年,他的身份早早不再是員工,這其中還多了一份情誼,柳青青在酒吧的時候,對他偷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正處于氣頭上,更加能堂而皇之。
辦公室門外有一排板凳,是供那些陪酒姑娘休息的,這個時間段正是高潮,姑娘們也都出去干活,這里略顯冷清,張宇黑著臉獨自坐著,氣憤難平,他不做出頭鳥,可林子沒有了,讓他孤零零站在樹樁上,這與打他臉沒什么區別,想當初有另一個服務生跟他一起進來,性格比他強勢,最后也被排擠走。
做事自然有一套辦法。
從拐角處走過來一位姑娘,穿著暴露,臉色微紅呼吸帶著酒氣,走過來之后自然的坐在張宇腿上,伸手環抱住脖子。
“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姑娘低下頭,看起來有幾分心疼的樣子。
“沒多大個事,跟個小崽子犯不上生氣”
張宇嘴上是這樣說,可語氣早已經出賣內心想法,像是有些泄恨的抬手搭在姑娘屁股上,使勁捏了捏,他沒有劉飛陽“自己家的豬拱了自己家白菜要殺了吃肉的覺悟”也不避諱自己和酒吧里的姑娘更進一步,認為這是自己身份地位帶來的附加價值,沒什么。
要說男女朋友也談不上,準確的講是搭伙過日子,相互取暖罷了。
姑娘頓了幾秒“我聽說他是青姐特招進來的,一定有些背景,所以能不惹他就不惹他,忍一時風平浪靜”
“屁!”
張宇越是聽她這么說越來勁,伸手給女孩推下去“就是個小娃娃,給點陽光還蹬鼻子上臉,青姐怎么地?我從蛤蟆哥當家作主的時候就在這干活,還比不上他?我就不信了,我揍他青姐能給我兩個嘴巴?”
“你別生氣”姑娘見他來了火氣,趕緊安慰。職業特性賦予她必須會察言觀色,況且張宇雖說能玩,至少在對自己這方面還是不錯的。
“我就提醒你一下,如果你真要弄他,我幫你,三樓的姐妹有一半跟我關系還挺好,只要說句話,以后都跟他對著干,他讓我們往東,我們就往西”
“用不上你”
張宇煩躁的擺擺手,從這方面來看,還像是個爺們“弄走他的事我自己來,干他大爺的,我就不信了,一個小娃娃還能騎在我頭上拉屎,行了,你回去干活吧,我想想!”
“別沖動”姑娘不放心的提醒道。
張宇再次擺手,沒回應的站起來,伸手把辦公的門推開,里面被保潔阿姨收拾干凈,還噴了空氣清新劑,可他一進來還是想到小海胡子上都是碎面條的模樣,也有些干嘔。
劉飛陽放在辦公桌上的人名紙已經被團成球扔到垃圾桶里,張宇也沒注意這個細節,走到座機旁,猶豫幾秒,隨后拿起來給吳中撥過去,他這個人談不上大家風范,至少是有腦子,深知如果沒人支持,一味的內亂蠻干,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條。
吳中還在外地,大約還需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回來,剛剛回到賓館,側面的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流水聲,他不喜歡讓自己的床空著,即使在有時會力不從心,也會花上三五百大洋叫上一位學生妹或者模特過來暖床。
“喂”
他用不算很有磁性的嗓音接起電話。
“吳哥,是我,小張”
張宇卑躬屈膝的叫道,他知道吳中看不到自己模樣,卻還是把腰彎下來以示尊重。
吳中聽到他聲音露出詭異一笑,酒吧里是什么情況他一清二楚,哪些人喜歡挑事,哪些人在背地里搞小動作,他更是了如指掌,清了清嗓子道“我一會兒還要開個會,長話短說”
“哎…”張宇點點頭“是這樣的,咱們酒吧新來個經理,姓劉,以前在曹武廟食雜店當售貨員,可能是因為剛剛得到這么大權力還不知怎么把握,剛才給一位客人打了,鬧得挺大,影響很不好”
吳中瞟了眼剛從浴室里出來的女孩,近一米八的身高,皮膚白皙,是他花了大價錢找來的,模樣不如柳青青那么有韻味,身材倒是有幾分相似,他不著急答話,盯著女孩從上到下掃一遍,沒有色中餓鬼的撲上去,只是略顯期待的笑著。
張宇聽電話那頭沉默,心里沒底,并不敢開口。
不知不覺中,豆大的汗珠已經在額頭上掛著。
“酒吧的事,酒吧自己解決,我人在外地,具體情況不了解,找青青,青青不管再說別的”
吳中雖然也很想知道劉飛陽究竟有什么資本,能讓神仙送他一句話,但他斷然不會把自己也裝在里面,把這句模棱兩可的話說完,順手把電話掛斷,搓了搓手嘀咕道:有人就有江湖這句話是誰說的來的?
“有江湖,就會有戰爭”
女孩朱唇輕啟,甩了甩還未擦干的頭發,手一松,包裹在羊脂白玉皮膚上的浴巾滑落掉地,春意盎然的對吳中勾了勾手指。
“他娘的,戰爭,永遠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最為激烈!”
吳中咬牙切齒的再次嘀咕道,聽起來一半正經,另一半又是在表達其他意思。
張宇坐在辦公室里,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插滿煙頭,對于外界都說吳忠是笑面虎、小人的言論他不在乎,也不否定,如果能讓領導把自己當槍使,也是價值體現,他把最后一根煙頭插在煙灰缸里,終于下定決心,雙眼泛著寒光走出去。
一樓舞池里的人還在肆意揮灑荷爾蒙,男男女女,玩的不亦樂乎。
放的是重金屬音樂,再加上燈光忽明忽暗,花了足足半個小時,才把剛才聚集到一起的服務生找到,算上他在內一共五人,走回后面辦公室。
張宇最后進來,把門鎖上,在幾人臉上掃了一圈。
沉重開口道“現在有個大活,想跟哥幾個商量一下,總共十萬塊錢,事后咱們每人兩萬,不復雜,就是半個小時的事”
“啥事啊,犯法不?”
一名坐在沙發上的服務生謹慎問道,半個小時賺兩萬,聽起來不像是正路的買賣。
“不犯法,你們才二十出頭,放心,哥不可能把你們往歪路上引”張宇深吸一口氣,往前走一步坐到茶幾上,伸開胳膊把對面的幾人都摟住,低下頭道“其實是啥事你們都能想到,就是劉飛陽屁股那點事…”
“咋地?”最邊上皮膚黝黑的服務生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向后一推,瞪眼問“張哥,你怎么也想賺這份錢呢,整男人,太惡心了”
“聽我把話說完”
張宇蹙著眉,但不急不躁,所有的托詞在心里已經想好,異常粗鄙道“說實話,弄男人給我一百萬我都不干,但我就是看不慣他全身只有一個屁股還硬裝有逼那股勁,咱們不蒸饅頭也得爭口氣,剛才在辦公室里嚇唬誰呢?不就是給咱們下馬威么,這一次咱們被他壓住了,以后再想在他面前抬起頭太難了”
正對面的服務生抬手搓著下巴,面色比較糾結,他需要錢,可還不好意思當面說出來,委婉道“不能找個女人么?讓女人弄他?”
“老娘們沒勁,肯定弄不過他”張宇想了想,又道“他家的路線我知道,在礦場區那邊,里面黑燈瞎火的根本沒人,咱們五個去,就給他摁倒地上,四個人摁住手腳,另一個人該干啥干啥,不過咱們五個人都得上,以后就是秘密,誰也別笑話誰!”
“不行,太埋汰”一人還在矜持。
“把這個拿著”張宇說著,從兜里掏出一條計生用品扔到茶幾上“辦事的時候帶這個,跟他都沒有實質接觸,我告訴你們,別他媽在這跟我裝清高,骨子里有脾氣還能在這像個狗似的讓人使喚?事是我提出來的,我第一個同意,再有一個人就行,就是看平時大家都不錯,有錢一起賺!”
不否認張宇的話極其現實,也起到威懾力,機會就擺在面前,也不需要過多隊友,誰能咬牙把苦水咽到肚子里,腰包就會鼓起來。
久久未語的服務生開口“算我一個,他大爺的,就當日了狗,幾分鐘就完事了!”
“對,要是實在不忍直視,對面食雜店有葫蘆娃里蛇精的面具,買一個,辦事的時候給他戴上,看上去能舒服點!”張宇附和。
“那就一起來!幾分鐘兩萬塊錢,我這輩子也沒有這樣的賺錢機會,就是一哆嗦的事,來吧!”
“都去了,也算我一個”
“那…咱們就干他丫的?”最后一人終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