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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我覺得他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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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想知道,你是想用什么方法來查出有用的線索。”

  洛陽的一條小巷里,一輛黑色的馬車車廂里,一名身穿藍色衣衫的中年男子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天都光,輕聲說道。

  他的神色很認真。

  看著他的樣子,天都光卻是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

  這名中年男子頓時有些愕然。

  “你不要誤會,我并非是覺得你所做的這些毫無意義,我只是覺得你做這些好像并非無用,我只是不知道你具體從什么著手,所以便想請教。”

  他看著笑出來的天都光,更為認真的輕聲說道。

  他叫做秦忘川,是北方遺族三巨頭之中黑煞海的弟子。黑煞海主修蠱道,而他除了黑煞海真傳的蠱道之外,還獲得了北方遺族不少人的其它法門,他是北方遺族三巨頭之下的所有修行者之中,最為出色的修行者之一。

  他辦事也是出了名的踏實和謹慎,深得北方遺族所有人的信任。

  雖然天都光此時是北方遺族的階下囚,但天都光本身就是魔宗在西域的主事者,更何況她的修為雖然不高,但之前表現出的種種能力,也并不容北方遺族小覷。

  在北方遺族和原道人一戰之后,天都光請求北方遺族讓她來查白月露和元燕的身世之謎,這種行為讓本來就顯得有些怪異的她便顯得更加怪異。

  即便是洛陽的那些以斷案出名的官員,他們查案若非想要贏取功名,便是追求正義和維護一方百姓的安康,但她追查這些事情卻似乎只是出于個人的濃厚興趣,這便真的沒有道理。

  然而秦忘川盯著她這些時日,卻隱隱發覺,她的追查雖然看似毫無頭緒可言,但卻似乎又遵循著一條他所不能察覺的主線,這便讓他忍不住發問。

  他此時的神容極為認真,而且語氣也十分尊敬,然而聽著他的解釋,天都光卻是反而笑得更加大聲了一些。

  “要不你求我?”

  天都光得意的笑著,她對著秦忘川眨了眨眼睛,“你要是求我,我就告訴你。”

  秦忘川皺了皺眉頭,道:“只是請求,不是求。”

  天都光看著他直搖頭,雖然笑著,但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還是真的很無趣啊,不過也對,之前你從小在洛陽修行,又是出身于白馬書院那種古板的地方,我聽說黑煞海以前也是白馬書院出身,所以老古板教出來的,也都是小古板,和你開玩笑都沒有什么意思啊。”

  “你連我之前在白馬書院修行都知道?”秦忘川真的很意外。

  他少年時代的確是在洛陽度過,但恐怕計算一下這名少女的年紀,在這名少女出生之前,他就已經返回了北方五鎮。他在北方遺族之中雖然公認出色,但行事也極為隱秘,也算不上是出名的人物。若是賀蘭黑云能夠知曉他的來歷,他一點都不意外,但這名少女之前是在西域行走,竟然也能知道他出身白馬書院,他便真的很意外。

  “我是猜出來的,看來的確猜對了。”

  結果天都光更加得意的哈哈笑了起來。

  秦忘川看著她的笑容,有些頭大。

  “任何事情都有痕跡可言,尤其是長久的教化產生的某種習慣。白馬書院的晨起時間很固定,而且白馬書院的學生晨起之后,第一時間便是用冷水沖洗全身,這種習慣,你到現在還有。”天都光看著他,似乎越發覺得好玩。

  “看來在這些方面,你的確很厲害。”秦忘川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天都光,認真道:“所以我感覺我的判斷也不是錯的,你的確不是盲目的亂查。”

  天都光也不再故意打啞謎,“很簡單,其實你想要知道我是從哪個方面切入來查這種似乎毫無頭緒的事情,在這件事上,我的出發點只有一個,就是查所有和宇文家以及關隴賀氏有關的女子。”

  秦忘川眉頭微皺,道:“為什么?”

  “不管你年紀多大,在你母親眼里,你始終是個孩子。”天都光沒來由的先說了這一句,然后接著說道:“相對于男子而言,女子對孩子總有更多的不舍和愛護,尤其是宇文氏和賀氏這種真正的強大氏族,既然他們的氏族是男子為尊,他們的男子追求的是爭霸世家,是高高在上的修為,那這種追求便更可以削弱他們在這方面的感情。如果他們的妻妾為他們生了幾個孩子,說不定為了某種利益,他們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犧牲一些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當然若是有些女子當權,這方面的感情也會削弱,她們也有可能做出同樣的選擇。但宇文氏和賀氏的女子卻并不強勢。”

  “怎么,你假定元燕是宇文氏和賀氏所出?”秦忘川看著她說道。

  “那倒不一定。”

  天都光搖了搖頭,道:“不過不管從哪里拿來小孩子,要保證這個小孩子好好的活著,要喂養好她,那不是男子所擅長的事情。”

  秦忘川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不錯,在這些環節里,肯定有女子經手。”

  “所以追查當年所有和賀氏以及宇文氏有過關聯的女子,若是這些女子真的經手過,尤其若是那個小孩子和其中某個女子真的有血肉關聯,那便真的能夠找到真相,當然也未必是一定成功,不過即便是當年的主事者將那些經手的女子都滅了口,我們也可以通過當年因為這些事情被滅口的女子,再查她們有關的人物,也同樣有機會找出足夠的線索。當然我最好直接從某個女子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天都光看著越聽眼睛越亮,越聽臉上的神情越為凝重和尊敬的秦忘川,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任何人,哪怕是那些被稱為泯滅人性的惡人,也依舊是人,是人就有人性,從最基本的人性著手,查任何東西,便不會茫然無措。元燕不會是很普通的出身,不管是誰安排她成了北魏長公主,都絕對不會隨便從路邊找個棄嬰便直接扶持她做傀儡。而當年失去孩子的母親,一定會很痛苦,哪怕她很快死了,也一定會有些線索留下來。”

  秦忘川看著并不怎么嚴肅的天都光,心中的敬佩卻越來越濃烈,他忍不住道:“你在西域到底是如何成為了魔宗的部眾,你的父母呢?我只知道你很小時候就已經成了孤兒,你是如何成為孤兒的?”

  “你倒是這些年來第一個認真問我這個問題的。”天都光笑了起來,只是她的笑容里也有了些異樣的情緒,“就算是當年魔宗救我的時候,也并沒有認真問我這個問題,其實很少有人會在意一個已經成了孤兒的人的家世。”

  秦忘川突然有些后悔。

  他覺得自己不該問。

  因為可能他的問題,會讓天都光響起很多殘酷而不愉快的事實。

  “洛陽的白馬書院是最早學習南方書院的禮數教化的,教出來的學生雖然比南方書院還刻板,都是些很呆板的人物,但人倒都是些好人,你也是個好人。”

  天都光看著他的臉色,卻是收斂了笑容,露出了少有的認真神色,“但你信不信,當年我第一眼看到魔宗,我也覺得他不是那種真正的壞人?”

  秦忘川看著她,他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怎么回應她這幾句話。

  “你是好人,這些時日對我也不錯,而且是這些年來第一次認真問我那個問題的,所以閑著也是閑著,我可以和你聊聊。”天都光看著他,道:“對于那些在別人眼里什么都不懂的特別幼小的小孩子,即便是很多心機深沉,或者是喜歡偽裝的人,都會有意無意的露出一些本性,我從小形形色色的人看得太多,所以在看人方面,倒是的確也算有些眼光。我第一眼看到魔宗,其實便覺得他真的不是什么壞人,他做事其實和你一樣很有條理,他的條理在于,他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了讓他自己變得更強,擁有更多力量,除此之外,他并不會像那些真正的惡人一樣,放縱自己,不會因為殺一個人沒有什么好處,但反正也只是順手,就順手殺了。更不會覺得欺凌弱小可以給他帶來享受。”

  秦忘川點了點頭,道:“你說的這些我認同,因為在魔宗叛出北魏之前,他甚至都很像漠北的苦行僧,他沒有什么放縱自己欲望的地方,當時北魏幾乎所有人都尊敬的稱呼他為魔宗大人,便是因為他那個時候真的很像完美的圣人。”

  “世上當然沒有完美的圣人,只是和你說的一樣,我第一眼看見他,便覺得他并非是放縱欲望的壞人。所以哪怕他后來變成你們所有人眼中的惡人,魔王,我也并不那么想。佛經的故事里,多的那種一日放下屠刀便成佛的存在。不管你信不信,我便覺得他很有可能會成為那樣的人。”

  天都光笑了起來,她笑得有些感慨,“我擁有這些天賦,姑且就把這種在你們眼睛里算是有些獨特的地方稱為天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其實嚴格意義上而言,應該算是個出身佛門的弟子?”

  秦忘川愕然。

  他有點無法將天都光和那些佛宗子弟聯系在一起,而且此時似乎連天都光的語氣都不確定。

  “我的母親是個普通女子,但我的父親是個佛宗弟子。我那時年幼,當然也不知我父親是如何不守那佛宗的戒律,如何和我母親情投意合生下的我,但我父親經常偷偷和我母親幽會,并教我母親讀經書,他和我母親都會讀經書里的故事給我聽。那我從小也算是在不識字的時候就飽讀佛經。”

  天都光看著驚愕的秦忘川,自嘲般笑道:“以前我也和別人說過我的很多故事,但都是假的,只是這次我和你說的是真的,現在我都能輕易的背出很多佛經。后來也就是我開始記事后沒過兩年,他和我母親的事情被發現了,結果在他的佛宗和當時的王國里,那是極為嚴重的事情,我父親和母親便被當眾燒死,我原本也是要被燒死,但佛宗之中有位大人物不忍,我便活了下來。后來我逃了出來,但最讓我好奇和困惑的,是我父親明明知道他那樣做便很有可能這樣的下場,為什么他和我母親還是會那樣情投意合,而且到死的時候,他們兩個也似乎并不后悔,所以在后來我開始修行之后,我最有興趣的,反而是查出他們當年為何會那樣。”

  “或許便是小孩子時候的遭遇和別人不同,所以我的興趣便也和別人不同。”天都光看著秦忘川,道:“所以在其余人眼中,我便顯得十分怪異。”

  “不過看你這個好人應該能夠明白。”天都光看著秦忘川似乎反而難過起來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她笑得眼睛都彎了,道:“興趣是一方面的事情,我做這些你們有些覺得很怪異和難以理解的事情,還有最根本的問題,是在我眼中,魔宗并不是很多人眼中魔宗,他救了我,讓我有能力去查之前的很多事情。白月露和元燕的身世,以及和她們背后有關的很多事,在我看來,查清楚了,也能幫到魔宗。”

  “所以這其實一點都不怪異。”

  天都光看著秦忘川,認真道:“所以如果是像你這樣的好人,當年也救了我,如果有牽扯你的事情,我也當然會盡可能查個明白,當然也會想要幫你。”

  “謝謝。”

  秦忘川沉默了許久,他雖然坐在車廂里,這個車廂對于他的體型而言,還是略微有些顯得小,讓他的一舉一動也不甚方便,但他還是認真的對著天都光行了一禮,然后輕聲問道:“那你父親和母親當年的事情,你最后查清楚了沒有。”

  “查清楚了。”

  天都光無比感慨的笑了起來,“事實的真相你也絕對想不到…其實我父親并非是我真正的父親,我真正的生父,其實是佛宗里的一名大人物,那人有日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破了戒律,強暴了我母親,或許算是從未經過男女之事,心中的欲望便在那一刻爆發,忍不住嘗試了男女之事?他后來應該是很后悔,心中愧疚,便暗中讓我父親照顧我母親,而我父親照顧我母親的數年里,兩人便反而滋生了真正的愛意。后來我母親和父親被燒死,雖然并非是佛宗里我那生父指使,但直到我母親和父親被燒死,我那真正的生父也并未出來說明真相,而那名力保我的人,也并非我那生父。”

  秦忘川深吸了一口氣,他看了她一眼,想要說話,但還是放棄了。

  天都光卻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我親生父親到現在還活著,因為我查清楚這些的時候,我生父早已閉了死關。我不知道他是真正的能夠大徹大悟,還是會懺悔,但對于我而言,如果他活在這件事的陰影里,活著也不好受,如果他真的已經悟通了,那就算殺死他,也和砍掉佛堂里的佛頭一樣,沒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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