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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四章 歸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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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大將軍且寬心。”

  韋睿身側的將領也都是激怒攻心,但看到韋睿笑著吐血,這些人都是大驚失色,沖上前來。

  “北魏大軍折損太過厲害,大勢已去,就算今日無法殲其大部,他們也不可能翻天。”

  一名部將手抵著他的背部,將寶貴的真元不斷送入他的體內,平復韋睿翻騰的氣血,同時急聲說道。

  “不用,無妨。”

  韋睿挺了挺身子,苦笑著對著這名部將搖了搖頭,他的眼睛在暴雨之中緊緊的瞇著,眼角盡是皺紋。

  他看向北方的黑夜,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我不是擔心這場仗贏不了,而是擔心他蕭家的天下。這統領全軍的若是旁人也便罷了,但這是臨川王蕭宏,是皇帝的親弟弟。””

  這幾名部將盡數無言。

  雨珠敲打在他們身上的鐵鎧上,順著鐵鎧的縫隙不斷流淌進來,一層層不斷沁在他們的肌膚上。

  他們的心都有些冷。

  有些心寒。

  這是誰家之天下?

  且不論過去他們率軍親眼看到多少兄弟的死傷,鐘離之戰到現在,他們日夜兼程,連番大戰,又見過了多少兄弟的死傷?

  他們可以戰死,可以為了一個軍令而赴死,但眼看最終大勝的果實就在眼前,卻因為這樣的一個軍令而被迫停止前行,這卻令人太過心寒。

  他們此時的這些人,是南朝所有邊軍的縮影,而蕭宏的保守和柔弱,卻是此時整個建康皇城的縮影。

  一名年輕的修行者站在這些邊軍將領的后方不遠處。

  他是容意。

  從鐘離城到此,他看到了更多慘烈的戰陣。

  在鐘離城,都是北魏的軍隊決死沖陣,但是越是接近北境,他就越是看到自己南朝的軍隊,因為一個命令而決死的沖向敵軍,哪怕只是為了要耗盡對方的箭矢。

  看著自己人這樣的赴死和看著北魏軍隊這樣赴死的心情絕然不同。

  容意想著鐘離城里那么多消失不見的人,看著前方韋睿那種慘淡的笑容,看著雨水在他的身上濺開,他只覺得這些雨滴也就像是無數的箭矢,真是萬箭穿心。

  往南的某條道上,數輛馬車在泥濘不堪的道路上艱難的前行著,這雨太大,這數輛馬車原本就不是那些分外華貴的馬車,不只是車窗縫隙之中細碎的水霧不斷涌來,就連木頭縫隙之中,都不斷的滲水。

  “如此暴雨,連這車廂都是漏雨,不如擇地扎營,天明再走?”

  其中一個車廂之中,一名中年男子伸手接了幾滴頭頂落下的水珠,看著連身下的墊子都變得沁出水來,他便忍不住搖了搖頭,拍了拍車廂壁,對著前方的車夫說道。

  這名男子年紀看上去其實并不算大,只是頭發卻都已經花白,平添幾分老相。

  他的面目和林意卻是有六七分相像,只要是熟悉林意的人,哪怕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名男子,恐怕也會立即將他和林意聯系在一起,便瞬間能夠醒悟,這名男子就應該是林意的父親林望北。

  之前他是邊軍大將,一心向北,但舊朝新朝更替,他卻是成了罪臣。

  又等了很多年,他才終于踏上回鄉的歸途。

  “林將軍,暴雨自然難行,只是車行越慢,越不敢停歇,我等不能將您準時送至下個驛站,輕則受鞭型,重則是掉腦袋的事情,還望您多擔待。”

  押車的車夫聲音在雨聲之中響起。

  他說話極為客氣,林望北雖然蒙赦,得以回到長陵養老,但他最多是脫罪之身,并非朝堂官員,這人依舊以將軍來稱呼,便更顯尊敬。

  “是么?”

  林望北有些感慨的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卻是有些古怪起來,“這十余日你對我極為客氣,照顧得也是周全,我便想著,若是你稍微流露些不忍,我或許便可以饒你一命,只可惜一切都是假惺惺,你若死在這里,我想必也不會不忍。”

  這輛馬車通體一震,駕著這馬車的車夫心情波動劇烈,雙手不自覺用力勒馬,原本在泥濘之中就有些立足不穩的馬匹頓時一聲嘶鳴,幾乎跌倒。

  前后的馬車也未曾料到這樣的異動,后方一聲疾呼,兩匹拉車的馬匹在雨簾之中差點直接撞上這輛驟然停頓的馬車。

  “林將軍,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車夫的聲音繼續響起,有些顫抖。

  “明人何須說暗話。”

  林望北微微的笑了笑,道:“你們不是在前方河谷里埋伏了兩千兵馬?”

  整輛馬車頓時一震,但又突然處于絕對靜止。

  車頭上的車夫驟然散發出沉重如山的氣勢,將整輛馬車的車輪都死死的壓入泥中,直至過半。

  那兩匹戰馬都趕到了極度的恐懼,竟然同時跪倒在地。

  “你竟然知道的這么清楚?”

  車頭上的車夫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然后緩緩的轉過身來,他是一名四十余歲的男子,膚色黝黑,眉心有一顆顯眼的肉痣。

  他深深的皺著眉頭,這顆肉痣便顯得分外紅潤起來,“只是林將軍,你既然知道的這么清楚,為什么你還覺得能夠殺死我?”

  “因為你們不夠了解我,前朝真正了解我的幾個人也都已經死了。”

  林望北收斂了笑意,平靜的說道:“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在當年和我官階相同的那些邊軍大將之中,我的修為應該是最差。”

  “那些人的修為都比我高。”

  他頓了頓,重復了一句這樣的話,然后道:“我的戰功還算是不錯,打了不少漂亮的勝仗,只是你們未曾想過,若不是舊朝改換新朝,當年我再過三年,便又要提升一階將位,那我修為不比他們高,戰功也未必超出他們許多,為何提拔起來,卻反而首先要提我?”

  車頭上的車夫眉頭皺的更深了些。

  他并不心急。

  他可以將這樣的對話繼續下去,而且在他看來,越是拖延時間,就越是對他有利。

  “可能是因為你和前朝那個皇帝關系最佳,在他看來最為忠心?”

  他看著眼前的車廂,說道。

  他這句話并非是玩笑話。

  因為這似乎是最大的可能。

  林望北搖了搖頭。

  “因為我比他們那些人更年輕。”他平和的給出了正確的答案,“我修行的速度,其實比他們都快,還有,當年皇宮里的幾個人都知道,我有些幕僚,比其余那些將領的幕僚要厲害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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