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親宴持續到戌時中才算結束。
走在回秋水閣的路上,豆豆覺得自己別說是站著,就是走著都能睡著。
采青采桑見她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的,只好一左一右攙扶著她的胳膊,生怕她摔了。
一行人來到秋水閣院門口,采青采桑正想把豆豆喚醒,眼前一道人影閃過,雙手頓覺一空。
倆丫鬟嚇了一跳,引路的幾個婆子也被嚇得差點扭了腳,大家一起抬眼看向來人。
只見明晃晃的燈光下,胖麥穗兒那雙圓滾滾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一口細白的牙齒也閃著耀眼的光芒。
被她打橫抱著的豆豆瞌睡全醒了,險些尖叫起來。
這世上用這個姿勢抱過她的人只有大白湯圓,他是不可能公然出現在這里的,莫非堂堂的威遠侯府竟然有登徒子?
等看清楚抱著她的人是胖麥穗兒,豆豆嘟著小嘴道:“麥穗兒,嚇死你家姑娘了!”
老馮院判讓胖麥穗兒服藥三個月后去復診,上元節后她便去了馮家的小藥廬,并沒有隨著豆豆一起搬來威遠侯府。
主仆二人算起來也有七八日沒有見面了,此時胖麥穗兒突然出現讓大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她眨巴著眼睛道:“姑娘,奴婢送您去沐浴,熱水已經備好了。”
豆豆愛干凈,只要條件允許,每日都是要沐浴的。
胖麥穗兒伺候她也有好幾年了,對她的習性自是了如指掌,不由分說直接把豆豆抱進了凈房。
采青采桑還有豆豆從前的丫鬟對胖麥穗兒的力氣和行為早都見怪不怪,威遠侯府的丫鬟婆子們則有些凌亂。
這都是些什么事兒?
她們也算是有見識的下人,伺候人的本事更是打小兒就學的,愣是沒見過哪家的丫鬟伺候姑娘用抱的。
一來丫鬟們都是小姑娘,怎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氣。
二來貴女都是矜持的,這樣的動作……真是太過于粗魯了些。
唉……
其實她們也習慣了,威遠侯府二房嫡出的姑娘從來就沒有矜持過,姑娘比之前的郡主已經好很多了……
到了大浴桶旁胖麥穗兒才把豆豆放了下來。
果然是熱氣騰騰一大桶熱水,看了就讓人覺得舒服。
豆豆脫了衣裳坐進浴桶,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胖丫頭。
半晌后她笑嘻嘻道:“麥穗兒,你竟然都有脖子了!”
胖麥穗鼓著腮幫子道:“姑娘這話真不中聽,脖子奴婢一直都有!”
只是因為太胖看不出來罷了!
豆豆把胳膊掛在浴桶邊,湊到胖麥穗兒身邊笑道:“這幾日是不是老馮院判不讓你吃飽,所以才瘦了一大圈呀?”
胖麥穗兒把她的胳膊拉起來塞進熱水里,嘟囔道:“從前奴婢還覺得那老頭兒是個好人,比他的孫子馮副將好多了,沒想到他那么可惡。”
豆豆好奇道:“老馮院判怎么了?”
胖麥穗兒道:“奴婢本以為這次去復診也像上次一樣,把把脈開個方子就行,沒想到那老頭兒說這次的藥必須在他那兒服用,不讓奴婢回來。
這也就罷了,可他給奴婢吃的飯菜都是些什么呀,而且還不讓吃飽。
這些都可以忍,可他還讓奴婢整日干那么多的活兒……”
豆豆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小胖丫頭習武不怕吃苦,干活兒卻真是不怎么樣。
胖麥穗兒嘟著嘴道:“您知道他讓奴婢干什么……算了,奴婢不想和姑娘說這些,時辰不早了,您趕緊洗洗快去睡覺。”
豆豆不免有些遺憾,小胖丫頭的確是瘦了不少,比從前好看多了,但瘦了一圈的臉蛋似乎也沒有過去那么可愛了。
胖麥穗兒哪里還顧得上這些,探出頭朝內室那邊看了看,轉頭笑道:“姑娘,您好了么?”
她的小動作算不上隱蔽,自然瞞不過豆豆。
這胖丫頭催著自己來沐浴,剛泡進水里沒多久又催自己洗快些,一面又頻頻朝內室那邊看。
難道是大白湯圓又夜闖香閨?
這家伙也太隨性了些,最可恨的是,明明早就說過胖麥穗兒是她的人,他卻總是想怎么支使就怎么支使!
她哪里還有心思泡澡,從水里站起身拿過一旁的干帕子胡亂擦了擦水漬。
胖麥穗兒十分配合地取出一套干凈的里衣給她換上:“姑娘,奴婢伺候您去睡覺。”
豆豆嘴角微彎,她倒是要看看這兩個人在弄什么鬼!
凈房和內室不過就是隔了一道走廊,豆豆很快就走到了內室門口。
她越發肯定內室里一定有什么名堂了。
偌大的秋水閣正房,竟連個守夜的丫鬟都沒有,包括同她一起回來的采青采桑全都不見了蹤影。
她身后的胖麥穗兒呼吸卻有些急促:“姑娘,快進去呀,小心著涼了。”
豆豆伸出手輕輕一推。
“呀――”眼前的景象讓她忍不住驚呼起來,一雙卻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忘了挪動。
內室里并沒有霍驍,但整間屋子亮如白晝,連多寶格上那些精美的器物都被映照得越發璀璨奪目。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
最重要的是,這一屋子的花燈,確切地說是這么多的扁豆花燈是什么時候掛上的?
豆豆一雙美眸盈滿了淚水。
那個壞家伙總是這樣!
上元節那一日兩人相約去逛燈市,各種各樣奇巧的花燈把人眼睛都看花了。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一年在杭州府他送給她的那盞扁豆花燈。
那花燈她一直都讓采青好好著。
但隨著時間流逝,得再精心也難免有些褪色。
清新的翠綠豆莢漸漸成了難看的黃綠色,雖然花燈中蘊含的情意永遠不會褪色,但難免有些遺憾。
畢竟那可是大白湯圓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而且還是他親手扎的!
豆豆忍不住就對霍驍提了個小小的要求。
――霍驍,我記得你會扎花燈,再給我扎一盞從前那種扁豆式樣的好不好?
沒想到就是這么一個順嘴的小要求,讓他直接消失了七日。
其實她一直都清楚,那年的扁豆花燈絕對不是他親手扎的。
就好比那些她“親手做”的杏脯,全都是小孩子家愛面子吹牛皮說大話。
而今晚這些花燈,不用任何人解釋,更不用霍驍吹噓,絕對是他親手扎的。
這個大傻瓜,不會就不會,她又不會因此看不起他。
明明時間那么寶貴,偏用來扎花燈。
真是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