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鳳翔宮正殿,是后宮規模最大的主殿之一。
即使此時殿內已經容納了近百人,整座宮殿依舊空曠得很。
再加上在帝后面前所有的人刻意收斂,殿內顯得很是安靜。
所以顧夕凄然的聲音格外突兀而撼動人心。
年少時是名滿京都的首輔嫡女,之后更是美名遠揚的武寧侯夫人。
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竟需要這般不顧及身份,在新年這一日請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做主?
一時間無論身份高低,殿內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跪在地上的夫婦二人身上。
裴錦程兄妹三人雖然不明事情原委,還是重新走到父母身后跪了下來。
永泰帝目光微閃:“武寧侯夫人是皇后的嫡親嫂子,與朕也是一家人,有話但說無妨。”
說罷又吩咐劉順:“小順子,請武寧侯和侯夫人入座。”
劉順伺候了皇帝陛下幾十年,怎會不知道武寧侯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高,忙走到夫婦二人身邊。
然而,不容劉順出聲,顧夕便十分固執地開口道:“今日恰逢佳節,本不該因為家事來打擾宮中祥和,但事涉陛下親封的瑞嘉郡主,臣妾不敢擅自做主,如有冒犯,請陛下和娘娘見諒。”
裴皇后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顧夕這個死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裴廷琰一眼,試圖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可惜她的好大哥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罪過一般,一直低垂著腦袋,根本不朝她這邊看一眼。
大哥什么都好,偏偏一遇到顧夕耳根子就軟,能成什么大事!
而跪在顧夕身后的裴錦歆完全懵了。
母親方才說什么?
事涉皇帝姑父親封的瑞嘉郡主,她不敢擅自做主?
她本來就覺得最近母親不愛搭理自己,比從前冷淡多了,沒想到在母親心中她們母女倆的隔閡已經大到了這種地步?
她是她的歆兒啊,一口一個瑞嘉郡主不覺得傷人么?
裴錦程兄弟倆還算清醒,大為震驚的同時不忘扯了扯裴錦歆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沖動。
裴錦歆咬住了唇瓣,不讓眼中的淚水滾落。
永泰帝見顧夕這般執拗,想必真是又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回稟,只好溫聲道:“夫人有話請講,朕和皇后一定替你做主。”
顧夕整個人有些搖搖欲墜,啞著聲音道:“陛下,瑞嘉郡主不是臣妾的女兒……”
裴廷琰趕緊一把扶住她的胳膊:“阿夕,你不要激動……”
顧夕一把甩開他的大手:“陛下,臣妾雖然不敢說自己有多么賢良,可自問也不是妒婦更不是毒婦,但親生女兒被人調包這樣的事情絕對無法容忍。”
這話一出口,鳳翔宮正殿中瞬間變得更加安靜了。
顧夕本就只有一個女兒,那么……瑞嘉郡主竟是被人調包的?
再聯想瑞嘉郡主的長相,莫非她竟是武寧侯和別的女人生的?
位高權重的男子有幾名侍妾不奇怪,有幾個庶出子女也很正常,可為了庶女能有個好前程就做出調包這樣的事情,裴廷琰太不地道了,簡直是為人所不齒。
還好此刻殿內沒有外人,否則裴家百年來的臉面都被他丟光了!
大家全都被顧夕這句話給吸引住了,誰也沒有注意到裴錦歆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裴皇后此時哪里還顧得上關心裴錦歆,她的耳朵全都被顧夕嘴里說出來的“調包”兩個字填充得滿滿的。
當年的事情竟是被顧夕這賤人知道了么?她接下來該怎么應對?
她本就羸弱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濃妝下的面色愈發難看。
鄭嬤嬤倒是比裴皇后清醒得多,不管武寧侯夫人對當年的事情了解了多少,她斷然不敢把事情全都說出來。
而且凡事講究個證據,整件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人只有娘娘、她、尺素,就連阿毛都只知道一半。
尺素和她絕對靠得住,阿毛人還在遼東做生意,武寧侯夫人是絕對不會知道真相的。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知道了,想和皇后娘娘同歸于盡,她的兩個兒子呢?
鄭嬤嬤對裴皇后使了個眼色,這種時候沉住氣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是自己的乳娘,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裴皇后在她的安撫下面色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她倒是要看看顧夕有什么本事奈何得了她!
永泰帝沒有立刻出聲,一雙犀利的眼眸卻一直在裴廷琰夫婦身上打轉,仿佛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半晌之后他終于冷聲道:“武寧侯,你夫人方才的話可屬實?身份不明的庶女可沒有資格享有郡主的封號,欺君之罪更是罪無可赦。”
永泰帝的嫡庶觀念沒有那么嚴重,但也不是一點不在乎 他是庶子沒錯,但皇室中嫡庶的差別本就不如世家那么大。
更何況裴錦歆之所以被封為郡主本就和她出身裴家毫無干系,甚至同皇后都沒有任何關聯。
當初他和太皇太后允準裴皇后的要求,給了裴錦歆瑞嘉郡主的封號,完全都是因為顧夕。
既然不是顧夕所出的孩子,憑什么享有郡主封號,憑什么得到他的疼愛。
裴廷琰心里都快憋屈死了。
他娘的,明明自己根本沒有碰過那個巧紅半根指頭,更沒有做過什么調包的屁事情,這么大個屎盆子偏要往自己頭上扣!
裴廷瑜真是天下第一的好妹妹,簡直是吃人飯不做人事!
如果不是地點不合適,他都想一巴掌把她拍死。
聽皇帝陛下用冷冰冰的聲音詢問,他哪里還敢抱怨,趕緊道:“回陛下,微臣也是昨夜才得知此事,但微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從未做過以庶女冒充嫡女的事情,望陛下明察。”
永泰帝冷嗤一聲,對顧夕道:“武寧侯夫人,你有什么冤屈盡可直言,朕一定替你做主。”
同是問話,態度卻和方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顧夕道:“臣妾去歲入冬以來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一個多月前便和家中長輩告罪,前往位于京城郊外的陪嫁別苑秋辭苑中將養身體。
不料臣妾在去秋辭苑的路上,無意中卻遇見了一個幾年前被侯爺打發出府的丫鬟,因見她形跡可疑便讓人把她抓住,萬萬沒有想到因此卻得知了當年的一樁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