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永泰帝突如其來的賜婚，裴皇后的反應出乎預料地平靜。
相比于德、淑、賢三名位分高的皇妃，她看問題更加深遠，也更加沉得住氣。
在她看來，同娶蘇琳相比，娶董弼的女兒好處顯而易見。
董弼同元宗之一樣，都是陛下很喜歡用的臣子。
他是沒有什么根基，可皇帝陛下最喜歡用的就是這樣的人。
元宗之固然更得陛下信任，他本人能力也十分卓絕，可他年齡和資歷都是硬傷。
況且他本就出身勛貴之家，同平民出身的董弼相比，這樣的人往往是最難拉攏的。
背景越深，顧慮越大，反而不如董弼那樣的人豁得出去。
只不過想這些已經沒有用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如今賜婚圣旨已下，元宗之注定和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裴家是鐵定會站在他們母子一邊的，在加上未來的內閣輔董弼，恒兒的勝算依舊是最大的。
可惜，恒兒卻并沒有意識到董家這門婚事帶來的好處。
宇文恒聽到裴皇后那云淡風輕的語氣，心里越不自在了。
母后總是這樣云淡風輕，顯得半點人情味兒都沒有，就跟那些廟里的菩薩一樣。
他嘴角一扯道：“母后，父皇都這樣打我的臉了，難道我還得高高興興把另一邊臉湊上去給他打么？”
裴皇后招手讓兒子坐到自己身邊。
宇文恒覺得自己有些意興闌珊，順著裴皇后的意思坐了下來。
裴皇后道：“恒兒，你仔細想一想，你父皇給你賜下這門婚事其實并不差。”
宇文恒嗤笑一聲，這話哄三歲孩子呢！
裴皇后見他還是一副倔驢的模樣，反倒是笑了起來。
宇文恒不明就里的看著她：“母妃莫不是真覺得董弼比元大人強吧？
也難怪，您常年居于后宮，同這些外臣并無來往。
實話對您說，董弼無論是人品和學問，甚至于處理事務的能力都和元大人相差得很遠……”
裴皇后笑道：“母后不想和你討論董弼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只是讓你想一想你父皇為何這樣安排你們兄弟的婚事。”
宇文恒靜下心來思忖了片刻，總算是明白了母后的意思。
大皇兄從來都沒有什么競爭力，娶了霍文茵只會助長他和德妃的野心。
然而，略微長點腦子的人都明白，霍大將軍豈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霍文茵就去支持一介莽夫。
不過娶了霍家姑娘做皇子妃，也算是多了座靠山。
只要他們母子不自己作死，這輩子平安富貴多半是不會有問題了。
至于老三、老四、老五，不得不說父皇實在有些坑人的嫌疑，他們全都陷入了蘇、顧、霍、元這幾家的利益糾葛中。
他恍然大悟道：“父皇哪里是給兒子們賜婚，簡直就像是在玩弄權謀，他所求的終歸還是平衡二字。”
頓了頓又十分感激道：“多謝母后，兒臣受教了。”
裴皇后十分欣慰：“所以，娶董家的姑娘咱們并不吃虧。”
靖南侯府春暉堂。
元徵看著興奮的顧朝、淡然的元湘、焦急的老夫人，覺得心里十分酸澀，嘴里也有些苦。
自從豆豆離京之后，老夫人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尋一名合心的孫女婿的任務中去。
然而，想要做皇子岳母的顧朝和根本不想嫁人的元湘在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一直不停地破壞老夫人的計劃。
一年的時間，老夫人動用了所有的人脈，愣是沒能在孫女及笄前給她定下一門合適的親事。
不管是性格樣貌家世學問，總之她找誰那母女倆都有說法。
元徵并不著急，因為這一年恰逢大比之年，屆時會有數不清的青年才俊前來京城參加會試，榜下捉婿什么的別人做得他也不介意學著做一次。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湘兒的性情根本不適合嫁到那些勛貴世家，能尋一位人品端方家世簡單的男子再好不過。
沒想到秋闈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皇帝陛下給他來了這么一手。
說實話他并不討厭四皇子。
那孩子雖然文不成武不就，被人說是紈绔草包，可他能看得出他其實既不紈绔也不草包。
他只不過比其他皇子善良單純，而且對那個位置根本沒有任何野心。
也有人說他風流好色，可他面對沅兒這等人間絕色的時候卻絲毫沒有心動。
在皇室中這樣的人幾乎已經絕跡了。
而且正是因為他母族勢力不大，自己有沒有什么出息，朝野上下都認為將來他就是個閑散富貴命，將來誰做皇帝都不會用他更不會害他。
有這么個女婿似乎也算不上什么糟心事兒。
可前提是湘兒得是自愿嫁給四皇子，而不是被陛下強行指婚。
哪怕湘兒現在，乃至將來都不會愛上四皇子。
起碼嫁給他的時候心里還抱著好好過日子的想法，而不是打算胡亂將就蹉跎歲月。
更不是懷著報復某些人的心思去做地位尊崇的皇子妃。
世上有幾個人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共結連理共白頭？
這一點再也沒有人比元徵更清楚了。
曾經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婚姻上不要像他一樣留有遺憾，可事情已經展到這個份兒上，他只盼著女兒能嫁一個一心一意和她過日子的好男人。
雖然陛下的圣旨從來沒有收回去的說法，可要是女兒真不想做這個皇子妃，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元徵看著元湘的眼睛道：“湘兒，你愿意嫁給四殿下么？”
元湘嘴唇動了動，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元徵又道：“你要想清楚，做皇家的媳婦和做任何人家的媳婦都不一樣。
好處就是平日里你不用伺候公婆，只要府門一關，內宅的事情都是你自己說了算，以你的性子，其實這也挺好。
壞處是四殿下再怎么沒本事他也是陛下的兒子，有些東西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要。
人都是一樣的，享多大的福就要承擔多大責任，位置越高受的委屈越多，皇子妃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元徵不想說得太過直白，他雖然算是永泰帝最信任的人，但也弄不清楚皇帝陛下的心思。
四皇子看似沒有繼承大統的可能，可萬一呢？
不等元湘答話，顧朝搶先道：“事情已成定局，還有什么好想的，我的女兒我最清楚……”
元徵喝道：“你閉嘴！”
自從豆豆離家之后，夫妻倆再也沒有心平氣和地說過話。
顧朝雖然高傲，骨子里其實還是怕元徵的。
尤其是知道自己吵架根本不是元徵的對手。
何況如今女兒已經有了上佳的婚事，她還有什么好吵的。
所以元徵一呵斥她就立刻閉上了嘴巴。
ps：感謝書友11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