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加更 五月瞥了一眼夏至,很不滿意。她低低的聲音跟夏至說:“我可是你姐。”意思是夏至還沒有資格管她數落她。
夏至微笑,也低低的聲音:“那你就拿出點兒當姐的樣來,給我做個好榜樣。”
五月語塞,心里覺得夏至管的寬。但她說不過夏至,而且心里也有些懼著這個堂妹。因此,她也就隨著夏至的勁兒,到炕上坐了。
看見這兩個表姐不再動她的東西,珍珠的臉上就好看了許多。她也明白這是夏至出面的緣故,心里有些感激夏至。但卻也不是全然的感激,因為五月和七月都是夏家的人,珍珠還有一點點遷怒夏至的意思。
幾個女孩子在炕上坐了,手里雖然擺弄著羊子兒,但是誰的心思都沒在這個上頭。
五月笑呵呵地珍珠長珍珠短地跟珍珠說話,她夸珍珠的衣裳好看。珍珠心里就很受用,也說五月的衣裳好看。這正中了五月的下懷。
“沒經外面裁縫的手,是田監生家里的針線娘子做的。”五月就讓珍珠看她衣裳的針腳,還有上面繡的花樣。“是外面沒有的花樣子。”態度語氣又是矜持又是驕傲。
五月和七月今天都穿的很漂亮,尤其五月還很會打扮,珍珠早就注意到了她們兩人的穿著。現在聽五月各種夸耀,珍珠嘴上不說,心里是很羨慕的。
五月很會說話,她顯擺自己的同時不忘記夸珍珠。一會的工夫,珍珠已經忘記了方才的不快,跟五月談的很投機,覺得五月這個人很不錯。
慢慢地,話題不知道怎么就轉到了梳妝匣上。五月就說珍珠的梳妝匣很好看:“那個折枝梅花的是你的吧?”
“牡丹花的是我的,梅花的是四姐的。”珍珠點頭,絲毫沒覺察五月的話里帶著套子。
五月就意味深長地掃了夏至一眼,然后又笑呵呵地問珍珠:“珍珠你可真大方。這么好的梳妝匣都舍得給十六。”
“是我娘做主給的。”珍珠回答,小嘴就抿了抿,她可沒有忘記為了這件事她還生了悶氣,還被她娘給教訓了。
“我大姑待十六可真好。”五月臉上依舊帶著笑,語氣卻有點兒酸了。她并不直接問夏至,還是繼續問珍珠:“十六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我大姑給做的吧。”
“是。”珍珠痛快地回答,“里外三新,四姐剛到這,我娘就帶她和老舅去做衣裳了。”
“那肯定花了不少錢。”五月馬上就說。
“是花了不少錢。”珍珠就一樣一樣地說給夏至做衣裳都花了多少錢。
夏至很無語,就干咳了一聲。珍珠突然想到夏大姑的囑咐,這才發覺自己跟五月說了太多,說漏了嘴。
五月看看夏至,又看看珍珠。她撇著嘴角,眼神很是意味深長。“我大姑就是心疼十六啊。”這句話是拖長了聲音說的。
珍珠都聽不出來這話不對勁兒了,她趕忙解釋:“那是我姥囑咐我娘的。”
“原來是這樣。”五月立刻就接住了話茬,然后還沖夏至笑了笑。這個笑容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五月是在告訴夏至,夏大姑之所以待她好,給她做衣裳,那都是因為夏老太太的吩咐。五月讓夏至不要太得意,覺得夏大姑待自己特別好。
夏至不能讓話題這樣繼續下去,只能出面將話題岔開來。她笑著告訴五月:“你們要是也來大姑家住,大姑肯定也給你做衣裳了。五月姐,七月,你們倆不要吃醋。”
“你看你們現在也不錯啊。那樣好的親戚,我和珍珠可都沒有。”
珍珠終于聽出夏至這是幫她了,忙就附和了夏至的話。
五月就呵呵地笑了兩聲:“我看那梳妝匣挺好看的,我還沒有。”意思竟是也想要梳妝匣。
珍珠聽到這個話,臉色就又不好看了。她也有點兒聰明勁兒,就扯著嘴角對五月說:“三姐,你要是稀罕四姐的梳妝匣,你就跟四姐說呀。”
這是刻意誤解五月的話,當她是想要夏至的梳妝匣。
五月飛快地瞥了夏至一眼,嘴角帶著些微異樣的笑:“十六,你聽見珍珠的話了。”
夏至露出詫異的表情:“五月姐你們剛才說的啥,我沒聽見。”她可不想跟著兩個小姑娘摻雜不清。能幫的幫了,其余的她就管不了了。
五月就嘻嘻地笑,扭頭又對珍珠說道:“珍珠,我就是逗逗你。我知道你們家小本生意,賺點兒錢不容易。我哪能朝你要梳妝匣呢。這個東西,我有,比你們的還好呢。”
珍珠心中一松,同時也感覺到是被五月給耍了。
夏至覺得她們出不了大事,卻挺煩的,就不想理她們了。她正想找個借口出來,就聽見外面說話的聲音。
夏秀才來了。
大家一起出來迎了夏秀才。夏二叔還挺驚訝的,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夏秀才。夏秀才今天也會來這件事,夏大姑和郭姑父還沒跟他說。
眾人寒暄著略說了幾句家常,廚房里面已經把飯菜都準備好了。夏大姑帶著人安排,就擺了兩桌。女眷們一桌就在夏大姑那屋子里的炕上。男人們的一桌就擺在堂屋,由郭姑父和長生陪著夏秀才和夏二叔喝酒。
小黑魚兒和夏柱雖然還不能喝酒,但也被安排著一個挨著夏秀才坐了,一個挨著長生坐了。小黑魚兒輩分高,夏柱則是郭姑父的意思,因為聽夏二叔說夏柱也在桂芳齋里管事了。雖然這話的是真是假還很值得商榷。
兩桌的菜自然是一樣的,八個菜,蒸炒烹炸都有。夏至隨夏大姑在東屋炕上坐。飯菜擺上來,夏二嬸拿起了筷子就開始褒貶。
夏大姑這桌飯菜準備的還不錯,但是比起她們在田監生家里吃的,可就差的遠了。“我們到的那天都晚了,還給做了一桌席,光熱菜就有十來道,別說吃了,看都看不過來。”
夏大姑嘴角帶笑,一邊讓夏二嬸吃菜,一面淡淡地說:“二嫂知道,我們就是小生意人家,跟人家監生老爺比不了。就是些家常菜,二嫂湊合吃點兒吧。”
夏二嬸嘴上是說飯菜遠遠比不上她們在監生家里吃的,但動筷子卻一點兒也不含糊,大口大口吃的非常香。
夏大姑陪著大家伙,自己卻吃的很少。她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但夏至卻覺得夏大姑的心里只怕并不痛快。
夏二叔和夏二嬸的脾氣,剛才還不知道說了什么不好聽的呢。
東屋和堂屋只隔了一道簾子,大家說話相互都能聽得見。雖然是分坐了兩桌,但這邊說話有時候那邊就接上了茬兒。
話題主要無外乎三個:夏秀才在書院的事,郭姑父雜貨鋪的生意,還有就是夏二叔在府城的事了。
最后說的最多的,還是夏二叔的事。
夏二叔喝了幾口酒之后,就開始口若懸河,話也說的越來越玄乎了,口口聲聲田監生如何如何。按照輩分來說,田監生還是他的晚輩,要跟著張財和羅娟喊他一聲姑父。
“大哥,你認得田監生吧。”夏二叔還問夏秀才。
夏秀才酒喝的少,語氣一直是不快不慢不溫不火的,只聽著就跟郭姑父這樣的生意人,還有夏二叔這樣的夏至一時也不好定位的人不一樣。
他很仔細地問了夏二叔幾句話,確定了田監生是他認為的那個田監生,然后才點頭告訴夏二叔他認識這個田監生:“……曾經見過面。”
夏二叔就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來:“我跟監生老爺說到大哥,監生老爺也說是認得的。監生老爺也是在文山書院念過書的。”
然后他又說:“人家監生老爺有錢,不用像大哥這樣苦讀書本。……等得了這個兒子,就捐個官上任去了。”還說田監生夸他能干,辦事仔細妥帖,“往后監生老爺要上任去,只怕還要帶著我去幫襯,嘿嘿。到那個時候,我也是個師爺,一年少說也能弄上幾千兩銀子。”
這么說著話,他還壓低了聲音,一雙眼睛里已經泛著濃濃的酒意了。“聽說普通一件事,說個人情,就有幾百兩銀子的好處到手。”
然后他又哈哈大笑,聲音也提高了。“我是個莊稼人,這些事都是聽人說。大哥是秀才,妹夫和外甥都是府城的老人,這些肯定都比我懂的多,哈,哈哈。”
真是春風得意,得意洋洋。
夏二嬸幾個在屋子里聽著就連連點頭,也是洋洋自得,不可一世。
看來田監生、張財那里給夏二叔畫了很大的一張餅。夏至低頭吃菜,就聽見夏秀才很認真的口吻勸解夏二叔,讓他無論到什么時候都要遵守法紀,而且為人做事要以厚道為本,說著是夏家的本色。
夏二叔似乎就不大樂意聽這樣的話,他含含糊糊地應著,最后還說了夏秀才一句:“要是大哥做官,我跟著大哥,有大哥時時看著就好了。可惜,嘿嘿嘿……”
夏秀才考中秀才之后,連考了幾次鄉試都沒能考上。若說做官,那更是遙遙無期的事情。夏二叔偏說這樣的話,就有些譏刺夏秀才的意思。
“跟著誰都是一樣的,二弟總要安守本分才是。”夏秀才似乎聽不出兄弟話中的意思,還是認真地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