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縉半點不懼。
“本官奉圣命捉拿逆賊馮恪守。”
“陛下只令你捉拿于他,可曾有遷怒于我馮家,下令命你帶兵入馮家搜查,你如此作為,若不是本官知曉邵統領絕不會借陛下之意胡作妄為,恐怕還以為邵統領不是捉拿逆賊,而是想要查抄本官府邸!”
馮遠肅話中暗指邵縉違旨行事,甚至隱隱帶著逼迫之意。
邵縉聞言卻只是微瞇著眼,看著馮遠肅滿臉陰沉的模樣,不僅絲毫不退,反而扯扯嘴角笑的嘲諷:“瞧馮侍郎這話說的,若不入府搜查,又怎能知曉馮恪守是否藏匿在府中,眼下馮蘄州入獄,馮恪守在逃,馮侍郎卻依然能安穩在朝,想必是深解圣意,憂陛下之愁,如今這般惱怒,難不成想要阻攔本官捉拿逆賊,還是馮侍郎有意袒護你兄長?”
“你!”
馮遠肅聽著邵縉三兩句話就曲解了他話中的意思,只覺得一股氣直沖頭頂,喉間隱約腥甜。
今天的事情本來進展順利,他早就懷疑馮蘄州對他生疑,而進來馮蘄州所做之事更是讓他明白,馮蘄州已經開始對他下手,所以昨天夜里外出之時,他故意引馮蘄州跟隨,再和七皇子做局,將馮蘄州和大皇子一并誆入局中,欲置他們于死地。
早間獸園出事之后,永貞帝果然大怒,在隱約知道些線索后便將兩人下獄,可誰知道還不等他松一口氣,就得知他原本安排在獸園動手之人早已經不見蹤影,那馮恪守不知道為何牽連其中。
馮遠肅得知邵縉闖入府中之時,正在與七皇子商議接下來的事情,等他得到消息匆忙趕回來,卻發現事情已經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嬤嬤死了,劉氏和馮老夫人背上了殺人的罪名,就連程云素的死也被翻了出來,他絕不能讓此事繼續被查下去,否則一旦程云素的身份被人察覺,那一切就都完了!
更何況,還有翁氏……
馮老夫人絕對不能被帶走,否則當年的事情便一件都瞞不住了!
馮遠肅緊緊握著拳頭,深吸口氣道:“本官絕不會袒護犯上之人,只是我母親乃是御封誥命,若無陛下旨意,或經刑部三堂議審,下批捕文書,邵統領無權鎖拿于她。”
邵縉聞言看著滿臉緊張的馮遠肅,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和馮遠肅對上之時,邵縉卻是突然揚唇道:“馮老夫人身負誥命,本官無權捉拿,那這劉氏主仆應當沒什么誥命在身吧?”
馮遠肅臉色一變,旁邊的馮妍更是面露惶然。
“劉氏既有人命在身,又是馮恪守妻眷,如今馮恪守在逃,馮侍郎想必不會阻攔本官將其帶回吧?”
馮妍聞言滿眼焦急道:“三叔…”
馮遠肅側開了臉,沒去看馮妍眼中的哀求,對著邵縉肅聲道:“邵統領辦案,本官自不會阻攔。”
馮妍臉上血色盡失,原本伸手欲拉馮遠肅衣角的手猛的僵在了半空,不敢置信的看著馮遠肅,而邵縉聞言則是突然笑道:“果然不愧是馮侍郎,當舍既舍,難怪外任數年回京后還能官居三品,不過本官覺得馮侍郎選擇的也沒錯,這馮恪守攤上了逆賊之名,他之妻兒本就與你無關,又何必牽連自己?”
一席話說的馮遠肅臉色犯煙,看向他時恨不得撕了他時,邵縉才冷笑一聲朗聲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將這主仆帶走,去別處搜查馮恪守的下落?!”
旁邊的官差和兵將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將之前嚇暈過去的劉氏提著,又將秋蟬鎖拿,然后面色各異的跟著邵縉離去。
陳自岳有心想要跟馮遠肅說幾句話,可此時人多眼雜,那邵縉又不是善茬,他只能壓下心頭不安,匆匆看了馮遠肅一眼,就跟著邵縉一起,帶著人離開了馮家。
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后,馮府下人再看向馮遠肅時,眼中已然多了異色。
馮妍看著馮遠肅時,眼中滿是怨恨之色,咬牙切齒道:“三叔,你果然是我的好三叔…”
“妍兒…”
宋氏連忙上前,卻不想直接被馮妍推了個趔趄:“滾開,我如今是罪臣之女,當不起馮夫人這聲妍兒,我真得謝謝馮侍郎,讓我看清了什么叫做親情。”
當初馮遠肅剛回來時,是何等義正言辭的斥責馮蘄州不顧手足之情,是何等正義凜然的說馮蘄州所做不孝不悌,可如今他呢,他做了什么?!
劉氏的事情明明有機會挽回,馮恪守的事情也尚還未定罪,可馮遠肅為了保住他自己的官位,為了怕觸怒龍顏,他毫不猶豫的就舍了父親,舍了母親,舍了他們整個大房!
馮妍狠狠的看著院中所有人,目光緊緊落在馮遠肅身上,半晌后才又掃過宋氏和馮喬,當落在馮喬身上時,她目光頓了頓,隨即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宋氏被馮妍走前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她連忙就想去追,誰知道馮遠肅已經攔著她道:“不用去了,竇成,讓人守著府內,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出,讓人看好了三小姐,不準她出府半步!”
“三叔。”
馮喬好像沒聽到馮遠肅的話似得,抬頭看著他緩緩道:“我想回五道巷。”
馮遠肅看著馮喬,臉上已無半點慈愛,面無表情道:“你爹爹因與大皇子合謀被陛下下獄,將來如何尚不可知,如今外面正值多事之秋,府中情形更不安穩,你一個人在五道巷,我和你三嬸都不放心。”
“可是……”
“沒什么可是,眼下你留在府中,無事不要外出。來人,送四小姐回榭蘭院!”
“四小姐,請。”
馮喬隔著那幾人看著不遠處因為爹爹入獄,仿佛完全褪去了所有偽裝的馮遠肅,再看著他身旁沉默不語的宋氏,低垂著眼簾勾了勾嘴角,半晌后面無表情的帶著衾九,在那幾個下人的“護送”下,回了榭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