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喬皺眉:“我在找墜子,爹爹,娘親留給我的葫蘆掛墜不見了。”
馮蘄州臉色微變,猛的起身道:“你螣蛇玉葫?”
馮喬點點頭:“我從臨安回來后迷迷糊糊時,那墜子便被取了下來,爹爹,你可有幫我收起來?”
馮蘄州臉色徹底變的難看。
那螣蛇玉葫是他亡妻留給女兒唯一的遺物,這些年一直都戴在馮喬身邊從未離過身,就算馮喬病重,那玉葫又不耽誤病情,他怎會突然替她取下,自己收起來?!
馮喬看著馮蘄州臉色,便知道那東西不在馮蘄州手上。
她臉上頓時也出現些急色,連忙揚聲叫道:“紅綾,趣兒!!”
門外紅綾和趣兒一直守著,衾九也遠遠站在廊下,聽到馮喬叫聲,三人都是連忙走進了房里。
紅綾一眼便看到那被翻得到處都是的首飾盒,還有散落在地上的那些被打開的箱子,她不由微怔道:“姐有什么吩咐?”
“你們可有見到過我原來帶在脖子上的那個碧玉葫蘆?”
“奴婢不知。”
紅綾低聲道,她之前一直都在外院伺候,孫嬤嬤生怕她們這些丫鬟被姐看重,奪了她的寵,所以根本就不讓她們靠近姐身前。
后來孫嬤嬤被關起來之后,姐身邊無人伺候,二爺才將她提拔上來,貼身伺候姐。
她入馮喬房中伺候時,就未曾見過什么碧玉葫蘆,又怎能知道去了何處?
馮喬扭頭看向趣兒。
趣兒低聲道:“姐的可是那個模樣古怪,上面有條蛇的葫蘆?”
馮喬連忙點頭:“你知道在哪?”
“奴婢不知道,那時候姐剛從外面回來,又重病在身,孫嬤嬤一直在照顧姐。她嫌棄奴婢笨手笨腳,不許奴婢靠近,后來奴婢還以為姐自己把葫蘆收起來了。”
趣兒遲疑道:“姐,那個葫蘆會不會在孫嬤嬤手里?”
馮喬聞言徹底沉下了臉。
那孫嬤嬤是什么人,她從她房中拿走的東西幾乎全部都賣掉,替她那個嗜賭如命的兒子還了賭債。
那螣蛇玉葫所用的材質乃是最頂級的翠玉,品相都屬極品,如果真是到了她手上,又怎么可能還能保得住?!
“爹爹,孫嬤嬤在哪里?”
馮蘄州滿臉寒霜,馮喬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得到,他什么都沒多,轉身便讓帶著馮喬出了房門,讓左越帶著他們去了關押孫嬤嬤的地方。
當初他們父女從馮府搬出來時,馮蘄州便命云生將孫嬤嬤一并帶了出來。
孫嬤嬤身為馮喬的奶嬤嬤,本該是最照顧馮喬之人,可她卻跟劉氏一起,欺上瞞下,竊取馮喬房中財物,甚至伙同劉氏騙走了程云素留給馮喬的嫁妝,再加上她曾被人買通,在馮喬飯食之中下毒。
馮蘄州雖未要她性命,卻也沒讓她好過。
從被送到五道巷的宅子里開始,孫嬤嬤便一直被關在后院柴房之中,見不得天日。
府中廝會每天送一餐飯食給她,讓她既餓不死,卻又吃不飽。
短短不到一月時間,孫嬤嬤整個人就餓得脫了形。
她兩頰凹陷,顴骨突出,尖瘦的下巴上不知道被什么劃破了一條口子,早已經結痂。
此時她一頭花白長發雜亂的披在腦后,嘴唇干裂,正捧著一只破碗,喝著里面幾乎見不到米粒的稀粥,雙眼黯淡的蒙上了一層灰色。
她曾經想過去死,可她卻不敢。
二爺過,她若是死了,他便讓她兒子,讓她男人,讓她整個親族為她陪葬。
孫嬤嬤艱難的吞咽著碗里的稀粥,胃里一陣火燒般的疼痛,每咽下一口稀粥,她眼里便濕潤一分。
她懷念當初在姐身邊的時候,姐依賴著她,二爺信任著她,整個二房沒有主母,她一人便能定下所有的事情。
她本該風風光光的度過晚年,可是這一切卻都被她親手毀了。
孫嬤嬤哽咽出聲,一邊哭,一邊抱著碗拼命的吞咽。眼里的眼淚砸落在碗里,混著那些渾濁的米粥,被她全數咽了回去,而孫嬤嬤就那般一邊狼狽吞咽,一邊泣不成聲。
房門被突然推了開來,孫嬤嬤連忙大口大口吞咽著剩余的稀粥,一邊邊哭邊聲音沙啞的哀求道:“我沒有尋死,我會好好活著,求你……求你告訴二爺,讓他放過我的孩子……”
“放過他們……”
門外沒有聲音,只聽到幾人的腳步聲傳來。
孫嬤嬤費力的扭頭朝著門外看去,眼前突如其來的光亮晃得她眼睛一直流淚。
她拼命的睜大眼睛,不顧那刺眼的光芒,當看清楚那逆光而站逐漸靠近的幾人時,孫嬤嬤手里一松,那原本捧著的碗“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米湯撒了她一聲,那碎片甚至割裂了她手心。
孫嬤嬤卻不管不顧,她拼命的撐著地面,連滾帶爬的朝著門口爬了過去,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在馮喬身前,嚎啕大哭。
“姐,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
“姐,我求你饒了我,饒了我這條狗命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馮喬看著瘦的皮包骨頭,狼狽骯臟的孫嬤嬤,幾乎要認不出來她原本的模樣。
眼前的她就那般趴在地上,凄慘哀求,哪還有半點上一世將她送回馮家時,拿著劉氏遞給她的那疊銀票,對著她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時狠心絕情的模樣。
“姐,我求求你,奴婢求求你,看在奴婢照顧你那么多年的份上,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奴婢是你的奶嬤嬤啊,奴婢求你了,求你……”
孫嬤嬤伸手想要去抱馮喬的腿,一旁的衾九卻早已經擋在她身前,一腳將孫嬤嬤踹翻出去。
孫嬤嬤吃痛之下,抱著手慘叫出聲。
馮喬看見她凄慘模樣,伸手止住了衾九還想要繼續出手的動作,就那般走到孫嬤嬤身前,對著她沉聲道:“孫嬤嬤,你既你知錯了,那我問你,你將我原本掛在脖子上的那個碧玉葫蘆弄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