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太醫緊皺的眉頭略微松了松,哦了一聲,站住了腳提醒自己的妻子:“母親人老了,以往她有什么不是的,你也別總記在心里,她畢竟年紀大了,你多多讓讓她。”
施太太咬了咬唇,覺得丈夫說這個話心里沒有良心,誰誠心想當個不孝順被人戳脊梁骨的啊?可是也要婆婆稍微過得去不是?
她嫁過來到現在,婆婆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說她能吃,不讓她上桌吃飯,一餐只叫她吃兩個紅薯,讓她做個不停,前些年日子難過的時候,還趕她去給人家織布......
而好不容易等到丈夫進了太醫院,日子漸漸的好起來,婆婆也絲毫不放過她,還是讓她忙里忙外做個不停,就像是在抽打一個陀螺,不肯讓她有片刻的安寧,最可惡的是,一面罵她不能生,一面又不許丈夫跟她親近.....
施太太委屈的厲害,嘖了一聲忍不住嗤笑:“這話說的,好似這么多年來受委屈的不是我罷了,你家老太太多難伺候,你自己心里沒個數,擔心她受我的欺負?你還不如擔心擔心我什么時候被磋磨死被氣死罷!”
這話說的倒是也不盡然是錯的,施太醫對自己的母親的性子心里有數,見施老娘眉毛倒豎就要罵人,便拉住母親道:“您也消停些罷,以后有什么事,就慢慢說,別總鬧得沸反盈天的。”
又低聲拉住了要走的施太太,鄭重其事的告訴她:“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里還有一些銀子?”
施太太點了點頭,狐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么大半夜的提起這個來。
施太醫便耐心細致的告訴了她銀子藏匿的地點,而后就道:“這些銀子,滿打滿算的,夠你們生活一輩子了,以后你拿著這筆銀子,我也不圖你替我守著,也不圖別的什么,你要是愿意改嫁,那也盡可以去,只是有一樣,我要求你,求你看在夫妻這么多年的份上,答應我。”
施太太被這番話說的目瞪口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為什么丈夫忽然就說的這么嚴重,不由得道:“你.....”
施太醫卻攥住了她的,死死的攥了半天,直到施太太痛的驚呼了一聲,才又重新松開握了握,壓低聲音道:“我犯了事,以后會怎么樣還不知道,只有這筆銀子是能給你們的了,求你了,看在夫妻這么多年的份上,也看在我對你還算過得去的份上,少跟我娘計較,好好的讓她老人家過完之后的日子!”
他說完,便放開了施太太的,猛地往正堂去了。
正堂的簾子掀開,他一眼就看見了正皺著眉頭聽動靜的董成器,勉強綻開笑容喊了一聲董大人。
董成器狐疑的打量他一遍,問他:“你剛才在外頭嘀嘀咕咕的說些什么?怎么這么久才進來?”
施太醫嘆了口氣,面上露出沉痛的表情來:“我是在跟他們交代后事,免得到時候我完了,她們婦道人家心里發慌,不知道該怎么辦。”
董成器的右眼皮就重重的跳了跳,警覺的看著他立即問:“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交代后事?!”
他帶了很多人來,雖然為了早知道消息冒險來了,可是退路卻是想好了的,現在聽見施太醫這么說,雖然心里驚慌惱怒,可是更多的卻還是在想著如何能更加完美的脫身。
施太醫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苦笑了一聲低頭看著地面,冷冷的道:“他們都知道了,我現在完了,你說是什么意思?”
事發了!董成器心臟處猛地一跳,整顆心差點兒要跳出胸腔似地,緊緊地盯著施太醫一時沒有反應,等過了片刻,他就立即反應了過來,猛地一把推開了施太醫。
施太醫卻還是鎮定的很,站在原地甚至還有空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他看著要奪門而出的董成器,緩緩搖頭:“沒用的,他們什么都知道了,現在你帶來的那些人,也都已經被抓的七七八八了,你死心吧。”
衛安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難對付的多了,根本就沒有給他們能喘息的會,在他供出了董成器之后,衛安就已經立即讓人去查了這個人,并且掌握了他確切的行蹤,在得知他的去向之后,才讓他回家先穩住董成器,讓其他人去把董成器帶來的分散在胡同中各家各戶的那些人都先給抓了。
這樣縝密的心思,東施太醫還從來沒從一個女孩子身上看見過,落在這樣的人里,還有什么話好說?能保住性命就已經不錯了,他現在只盼著衛安能看在他已經招供了所有的份上,能饒他一條性命。
銀子是好,可惜太燙了,他看著撲過來的董成器,淡淡的說:“我也沒有法子,螻蟻尚且偷生......我還有老娘和妻子要顧及.....”
董成器伸惡狠狠的指了指他,一臉的崩潰無語,還沒來得及反應,大門已經被砰的一聲給撞開了。
外頭涌進來一群執火把的人,將整個院落照亮得如同白晝,施老娘和施太太都被驚得立在了當場,已經來不及爭執和互相數落,不由得都戰戰兢兢的往屋子里跑,來尋施太醫。
施太醫嘆了口氣,對著施老娘低頭:“娘,我對不住你,是兒子的錯.....”
董成器已經惱怒到了極點,可是這個時候,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好咬牙切齒的指著施太醫罵了一聲:“狗娘養的,你竟敢出賣我!”
燈光映著他的臉色極為的猙獰,施老娘這樣刻薄的人都一時沒敢出聲,只是握緊了施太醫的語帶哽咽的問他:“兒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來了這么多人?!”
施太醫說不出話來,緊緊的握著施老娘的,見施太太惶惶然不可終日,便嘆息了一聲,對著施太太點了點頭,露出懇求的神色,自己卻對著施老娘溫和的道:“沒什么,沒什么,您等一等,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