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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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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松文到底還是太年輕了,雖然說心機是有的,手段也是有的,可是不能舉一反三,要他揣度隆慶帝的心意心事更是難上加難。

  蔣子寧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件事若不是他在其中轉圜,偷天換日的把蔣松文謀害衛安沈琛的事不動聲色的轉移成了朝臣都開始站隊,讓隆慶帝疑心上了臨江王結黨,那事情可沒那么簡單了結。

  以隆慶帝原本的打算,那是準備讓臨江王繼位的,真要是他的打算成了現實,那隆慶帝為了讓臨江王歸心,必定要拿人出來給衛安和沈琛的事祭旗,讓臨江王放心。

  蔣松文想不通這一點。

  他不知道,這些小事看起來是小事,可是若是放在大形勢下,卻是能決定人生死的轉折點,多少決定人生死的細節,就在這些小事里頭。

  而他跟著隆慶帝這么多年了,最能明白隆慶帝的心意,也知道他最害怕的是什么,這些恐怕是連他那些后宮親近的嬪妃們都所不能比的。

  隆慶帝沉吟了許久都沒有再開口,蔣子寧也就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旁邊,恭敬謹慎的模樣。

  等到香案上頭那金漆瑞獸麒麟香鼎里的手指粗細的香燃的差不多了,隆慶帝顯得有些低沉喑啞的聲音才從這裊裊的青煙里頭響起來:“沈琛真是消息靈通。”

  蔣子寧笑了一聲,對隆慶帝這滿含殺意的話仿佛渾然不覺,蹙了蹙眉頭又松開,殷勤的笑著答話:“可不是,畢竟是平西侯,您看重他,臨江王也將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的,加上他如今又快成衛家的女婿了,多少榮耀加身呢?多的是想上去跟他搭話好能挨上點兒交情的,這也是人之常情了。”

  這話里頭暗含的深意可多了,聽在隆慶帝耳朵里,那就是現在情勢都還未曾完全倒向臨江王,底下的人卻已經聞風而動,一個個的開始巴結起沈琛來了。

  對沈琛尚且如此,那對臨江王呢?

  而臨江王,之前他或許是沒有那個心思和機會,以至于一直都算得上恭敬老實,可是一旦這樣多誘惑擺在眼前,他真的能保持從前的那等小心謹慎的心嗎?

  人可是經不起誘惑的。

  隆慶帝垂了眼睛,不動聲色的又轉移了話題,問蔣子寧:“對了,臨江王到了哪里了?”

  蔣子寧似乎沒聽清,想了一會兒才答上話來:“已經到了山東了,山東叛亂,聽說他的屬臣建議他不往山東走,繞道而行,可是王爺不答應,執意要從山東行來......”

  他頓了頓,才又笑了一聲道:“畢竟王爺威名遠播,聲名赫赫,素有戰神之稱,那些叛黨聽了他的名號,已經要退避三舍了。”

  隆慶帝的表情隱在煙霧里看不清楚,只是淡淡的重復了戰神兩個字,似有譏誚之意:“退避三舍?”

  那些叛黨頑固的很,朝廷派了這么多兵馬出去,最終都沒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仍舊被那些叛軍占據著荊西晉中等地,這么多官員進京都繞著那個地方走,可是臨江王卻偏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是怎么想的?

  是真的藝高人膽大不怕叛黨,還是有意想要給軍民們展示展示他作為藩王的威風?讓人想起來他從前的赫赫戰功呢?

  蔣子寧恍然并不明白隆慶帝話里的譏誚,嗯了一聲便接過了話頭很是真心實意的感嘆了一聲:“是啊,外頭的人都說臨江王勇氣可嘉,不愧是曾經評定過楚王和晉王之亂的人,一身好膽。”

  隆慶帝唔了一聲,單手支著頭,似乎很是困倦了,隔了片刻又問他:“那你是如何看的?”

  這才是問到關鍵處了。

  蔣子寧知道,他如何回答這番話,很可能就決定了隆慶帝的心意到底會不會真的起變化。

  這是決定他自己的前程的一答,也是決定臨江王和衛家眾人命運的一答。

  他的腦子里清晰無比,鎮定了片刻便將早已經想了無數遍的答案說了出來:“臣倒是不這么想。”他說:“臨江王素來是個有情有義的,對底下的將士們很是體恤,在軍中素有賢名,他又跟鄭王爺關系極好,平西侯如今又跟壽寧郡主訂親,臣猜測,王爺恐怕是想要打聽打聽鄭王爺的動向,才會明知山東叛亂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他這番話是真真切切的在夸臨江王。

  可是也是真真切切的在叫隆慶帝往壞里揣測臨江王。

  說話的藝術就是這樣,有時候你夸未必是想要那個人好。

  他說完了這話,便垂著頭等隆慶帝的反應。

  過了許久,隆慶帝才咳嗽了一陣,示意聽見了動靜趕進來的安公公倒茶,喝了口茶淡淡的道:“是啊,朕倒是忘了,咱們這個老五,素來是個有情有義的,可不就是個完人了么?”

  蔣子寧一直懸著的一顆心就放了下來,知道隆慶帝是真的已經疑心了臨江王了。

  也不枉費他之前做的那么多的功夫。

  先是去信給他的許多門生,叫她們自己或是挑撥沿途的官員去拜見臨江王,并且讓沿途官員獻上美女。

  臨江王拒絕了一個兩個,還是有許多,他總不能一直拒絕,而一旦一個成功被接見了,其他的人自然更加蜂擁而至。

  等到臨江王見的多了,這文章也就能做了,蔣子寧再示意底下的御史聞風而動,參奏臨江王逾越禮制,不守規矩,結黨營私。

  隆慶帝初時或許不當回事,可是等到看見越來越多的官員對臨江王趨之若鶩的時候,哪里能真的毫無芥蒂?

  等到他心里有了芥蒂,自然看什么都是疑心的。

  有時候,不必等當事人犯錯,他們什么都不必做,其他的人做的事,也都能算到他們的頭上去。

  他坐在旁邊,腳踏在地上,絲毫沒有任何忐忑。

  對著隆慶帝久了,他很知道隆慶帝的脾氣,說到這里就差不多了,再說下去便顯得太刻意了些,他很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把這些火候都把握得極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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