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昏迷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京城原本好不容易松散下來的氣氛霎時又凝滯了起來。五城兵馬司片刻不斷的在大街上巡視,不少人家干脆都閉門不出。
平安侯府卻并不在此列平安侯掌管著宮中禁軍,如今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閣老們家里都閉門謝客,心里不安的都想著往平安侯府去探聽探聽消息。
平安侯不勝其煩,平安侯夫人心里也不安的厲害,忍不住便也附和著抱怨:“這些人也不知怎的了,也不見得我們就得比別人知道的多些?都往咱們家跑,是什么意思?”
當時隆慶帝昏迷的時候,平安侯倒是的確是在宮中值勤,可是他到底是外頭守衛的,里頭的事他知道的也有限。
平安侯夫人很是憂心忡忡:“話說回來,圣上情形到底如何?太醫們就沒個說法么?”
朝代更替是局勢最不穩的時候,尤其是這種時候,隆慶帝一言半語都沒交代,直接便出了事,不鬧起來倒還好,一旦鬧起來,那就是要命的大事,不知道得牽連多少人進去。
平安侯最近有些上火,嘴巴里頭都起了泡,連喝水都疼,見平安侯夫人這么說,就嘆了口氣皺著眉頭放下了茶杯:“太醫說的很含蓄,無非就是圣上服食丹藥過量導致的......”
服食丹藥過量也是中毒,他眉頭跳了跳,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了,只是叮囑平安侯夫人:“接下來不管怎么樣,家里還是要安排好,吩咐他們,不該見的人別見,不該要的東西別碰。”他看了平安侯夫人一眼,語重心長的道:“尤其是老二他們,他們素來是愛伸手要錢的,讓他們老實些,要知道,有前也得有命花才行。他以為他老子最近很風光,卻不知道一家人現在都踩在薄冰上,隨時都可能一家子一起溺死在水里!”
這話說的就有些嚴重了,平安侯夫人神情緊張的呸了兩口才道:“這么大的歲數了,說話永遠不知道忌諱,什么死啊死啊的!呸呸呸!好好的,為什么死?!”..
她抱怨完了,見平安侯端著茶杯很是艱難的喝水,心里又覺得堵得慌:“我總覺得這事兒好像不大對勁似地.....”
平安侯就冷笑了一聲,他跟平安侯夫人多少年的夫妻,兩人向來是沒有什么事要瞞著對方不能說的,見平安侯夫人這么不安,也就冷冷的垂下眼睛:“當然不大對勁,事情哪里有這么巧的。”
平安侯夫人被他說的頭皮發麻,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在瞬間起來了,拉住了他帶著點驚慌失措的問:“老爺,還沒到這個地步吧?”
經過上次的事,平安侯夫人其實多少成了驚弓之鳥,她很清楚平安侯府的這份榮耀是根本不平的亭子,只要有風浪,隨時都可能垮塌。
而這實在是太可怕的事了。
平安侯知道自己夫人是個想的多的,平常他總要安慰她的,可是這回他卻只是放了茶杯,捂著嘴巴搖了搖頭才慢慢的說:“到沒到那個地步,誰也說不準,昨兒我從宮里出來的時候,你不知道......”
他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遲疑了,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平安侯夫人卻忍不住,人在不知前路如何的時候,總是希望能知道更多的信息來讓心里安穩一些,她殷切的看著平安侯,急忙催促他:“你出宮的時候怎么了?您倒是快說呀!我心里都快急死了......”
平安侯于是干脆壓低了聲音:“只知道,似乎是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因為什么事情鬧的很不愉快......德妃娘娘吩咐我們守在太極殿,不準淑妃娘娘探訪圣上......”
其實兩宮的關系向來不怎么好,不說面上水火不容吧,可是相比較從前的方皇后跟彭德妃之間的關系也差不離了,大家心里都知道的。
可是鬧到面上來,這的確是還沒有過的事。
平安侯夫人坐在椅子上,一臉的茫然,還沒有想清楚厲害關系,只是看著平安侯有些呆呆的問:“這又怎么了呢?是不是有什么說法?”
自己夫妻倆是沒什么不好說的,加上平安侯自己心里也藏著一攤子的事,他也忍不住,捂著嘴忍著牙痛開口:“德妃娘娘她,她好像已經認準了圣上不會醒了......”
平安侯夫人就覺得心頭猛地跳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平安侯,失聲道:“侯爺!請慎言!”
雖然這是家里,外頭也都讓人看著,能隨意的說話,可是平安侯夫人還是怕的了不得,連眼睛都瞪圓了。
平安侯說的可不是小事,現在太醫們都還在拼死拼活的研制藥方,研究讓隆慶帝醒過來的法子,大家都還不能確定隆慶帝究竟情形如何,如果彭德妃提前就知道了,那意味著什么?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彭德妃可能知道隆慶帝不會醒過來了,可是她憑什么這么認定?!
平安侯知道平安侯夫人在擔心什么,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推開了平安侯夫人的手,就道:“我知道話不能亂說,只是有些話堵在心里,我實在是堵得難受。若是真的是我想的這樣,你知不知道是多可怕的事?圣上并未留下遺詔,那么也就是說,太子殿下是要登基的,可是太子年紀還小呢,就算是解決了六皇子,可是......”
平安侯壓低了聲音:“可是德妃娘娘會放心嗎?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別說臨江王勢大,哪怕臨江王并不勢大,只是跟當年的晉王一樣,恐怕德妃娘娘也容不下他們的。現在在京城的也就是沈琛跟楚景吾了,德妃娘娘恐怕會朝他們兩個開刀,拿來污蔑栽贓王爺,好徹底搞臭王爺的名聲,得到大臣們的全部擁戴......”
如果德妃做得出謀害隆慶帝的事的話,那么不擇手段的陷害對付沈琛跟楚景吾,從而達到讓兒子順利登基沒有后顧之憂的目的,那也是極為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