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僅僅只是他們許家的生意會遭到破壞和影響,如果真的如同胡先生說的那樣,沈琛真的破釜沉舟,有把四大家族重新洗牌的主意,那受到影響的可就是四大家族!
劉必平可是福建整個劉家傾盡全力捧出來的,是劉家在當地的一把穩當的保護傘。
如果動了劉家,難道劉必平也毫無反應嗎?
胡先生嘆了口氣:“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初為了走私的生意,大人便已經跟沈琛交過手了.......”
這事兒當初許家也隱約知道。
許家只在絲綢和海鹽這一道上撈錢,可是劉家卻不同,劉家那可真是連油鍋里的銅錢都敢撈出來用,竟然不僅販賣私鹽,還敢販賣軍器。
不僅如此,劉必平貪得無厭給他們充當保護傘和中間人,還私吞朝廷發下來的兵器,轉手以貴價賣給那些海盜,那些海盜又高價賣給那些東瀛人。
因此福建和沿海的倭患才總是不能平息。
可是前兩年的時候,劉家一直發展的很順利的生意卻忽然觸礁了他們的中間人,轉運使易家跟彭家都出了事,以至于劉家不得不自斷臂膀,放棄了這門生意。
他有些震驚的壓低了聲音發問:“您的意思是,當初這事兒,是這位欽差大人所為?!”
胡先生唉了一聲就搖頭:“可不正是如此,部堂大人跟這位欽差大人早有結怨,欽差大人一來便要拿他開刀,他又能如何?何況現在部堂在朝中也是如履薄冰......”
許家雖然是商戶,可是生意能做的這么大,總有他們的道理,消息渠道都是有的,只是并不能打聽的太清楚。
現在聽胡先生這么似是而非的一說,被他一引導,便覺得自己是摸到了門道:“就算是如此,那部堂大人難道就準備任人宰割?”
胡先生高深莫測的放下了杯子:“部堂大人如今自身難保,自然不可能明著跟欽差大人對著來三司里頭,按察使可是跟部堂大人向來不一條心的......有些事,不好做的太明顯的。”
許員外有些明白了,垂下頭沒有說話。
外頭小二敲門開始上菜,滿桌都是珍饈美味,胡先生并不客氣,吃了喝了,而后才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慢飲了,輕聲道:“員外您是明白人,欽差是個難對付的角色,部堂大人有些事不能明著插手,劉家是大人的本家,自然也不好被牽扯進來,那便只能麻煩旁人了......”
他慢條斯理的道:“這旁人也不能是普通的人,得是能辦實事的。欽差大人起眼高漲,年輕嘛,沒什么分寸又不懂得做人......他來了以后,必定要把福建攪得風起云涌,到時候,劉家或許能挨得住,可是.......”
可是許家跟其余三家就未必了。
許員外心里對此心知肚明,他很明白,現在的局勢是怎么樣的,也明白胡先生說的有道理,如果沈琛真的是沖著世家來,準備拿世家開刀,那到時候,許家根本就承受不住,生意一落千丈不說,之前接的那些單子.......
也會被翻出來......
胡先生見許員外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知道他是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說了,反而催促他:“不說了,不說了,說這些也沒什么意思,許員外,來,倒酒,倒酒!”
許員外卻不肯,他盯著胡先生,幾番躊躇之后才道:“先生,咱們認識也許久了,您給我說個實話,部堂大人,是不是那個意思?”
胡先生笑而不語。
卻只是顧左右而言他的告訴他:“部堂大人是英明的,他自然知道哪個是好的,哪個是不好的......”
許員外便慎重的點了點頭:“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
他看著胡先生,猶豫了一瞬才問:“先生,您說若是......”
胡先生已經擺手笑了:“員外可千萬別問我,有些主意,哪里能別人幫拿?當然是要自己拿主意才好。”
他話已經說完了,東西也吃完了,便站起身來告辭。
等出了門,剛才還在府中跟他一起議事的另一個幕僚便跟上來,問他:“怎么樣?”
“許家是四大家中最弱的一家。”胡先生負著手不緊不慢的在前頭走,淺笑了一聲:“他們外表看似風光,可是其實最沒根基,隨時都可能被連根拔起朝中有人好辦事,可他們偏偏沒有,他們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短板,因此不斷跟其他家聯姻。可你看看,其他三家也不是傻的,有沒有一個嫡支是娶了他們或是他們的女兒嫁了嫡支的?”
那個幕僚便也跟著冷笑:“他們自己心里也清楚這一點,也怕被其他三家蠶食,因此才對這次興建市舶司的事如此熱衷,若是他們知道沈琛不是他們的救命稻草,反而是他們的砒霜毒藥......而部堂大人又給了他們一個承諾......他們為了討好部堂,當然會不遺余力的去對付欽差了。”
他話說到這里,胡先生便急忙搖頭笑了:“可別胡亂說話,部堂大人何時說過給他們承諾了?部堂大人又什么時候接觸過他們?”
幕僚應聲笑了:“你說的是,他們肯定要有所動作的,只是不知道他們能耐有多大了,能不能給咱們的欽差一份驚喜。”
“許家要是沒點能耐,也不能這么多年都還緊緊的墜在這三家后頭了。等著吧,他們要么不動手,要動手就必定不會空手而歸。”胡先生背著手,走的很是悠閑和自得:“只是也得提醒他們,不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做的太絕了,否則的話,也不好辦。”
沈琛身份特殊,已經在東昌府遇襲過一次了,尾巴現在還沒收拾干凈,要是在福建境內再來一次,那劉必平少不得又會多些麻煩。
幕僚有些疑惑了,不知道胡先生的想法:“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費了這么多功夫,合著只是為了給欽差一個見面禮?”
“當然是先給見面禮。”胡先生回頭看著他:“他只有在福建人見人憎,那到時候死了,才是順理成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