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妃那里仍舊亮著燈,隆慶帝進去的時候,特意讓人不要通報,進了殿門便瞧見林淑妃正在燈下縫制小孩子的衣裳。
林淑妃生的跟林三少的俊俏風流不同,很是端莊,雖然并不算特別貌美,可是看著總是讓人舒心和安心。
隆慶帝咳嗽了一聲。
林淑妃便立即站起來了,見了他又驚又喜的放下了手里的東西:“這么晚了,臣妾還以為圣上不來了。”
隆慶帝便知道她是一直都在等自己的,心里有些感動,嘴上卻道:“以為朕不來了,卻還點著燈?”
見林淑妃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他便又叮囑:“以后若是太晚了,便直接歇下便是,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又懷著身孕,別熬壞了身體。”
經過了方皇后和彭德妃,他倒是覺得像明皇后一樣沉穩大方的林淑妃相處起來最舒服最不費力氣,人老了,不在乎喜歡不喜歡愛不愛了,就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林淑妃是個安分的人。
他對她越發的看重。
林淑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永和那里出了事,怕圣上會過來,就不知不覺做衣裳做的久了些。”
她不遮遮掩掩,知道了永和公主的事就直接說出來,對隆慶帝沒有一點隱瞞。
隆慶帝就更加欣慰,提起這件事冷哼了一聲:“別提那個不爭氣的,差點兒便被她丟盡了臉面!”
林淑妃蹙了蹙眉頭,急忙問:“臣妾只聽說她是跟壽寧郡主起了沖突,是不是傷了哪兒了?”
對,永和公主吸食了五石散的事他已經下令封口了,伺候永和公主的宮人也都已經處置了,根本沒有人敢再提起,除了彭德妃還有他跟安公公和林三少,這件事別人都是不知道的。
隆慶帝便將永和公主吸食了五石散的事情說了:“她吃了這東西便上癮,變得糊里糊涂的,人也跟著變了樣子!昨天為難壽寧的嘴臉,大家都看見了,今天便有御史參奏她言行不端......她也實在是太讓朕失望!”
林淑妃似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消化了一會兒才嘆氣道:“原來是這樣,怪道永和昨天那樣反常,臣妾也聽說了,說是永和跟馮家姑娘為難了壽寧郡主,壽寧郡主一開始是要走的,也被她們攔住了,要比馬球......”
她說到這里,又轉了話題:“可就算是如此,壽寧郡主也不該出手傷人......”她頓了頓便道:“畢竟是公主呢!何況永和吸食了五石散,她不清楚她自己在做什么的......”
林淑妃還是有些偏向永和公主的,這讓隆慶帝心里莫名覺得熨帖,可是很快就又反駁道:“什么神志不清?她清楚著呢,壽寧并沒推她,她自己聲稱人家推了她!梅夫人跟平安侯夫人都在場,朕讓錦衣衛查過了,就是她自己摔下來的。”
他冷笑了一聲:“還有更可笑的,她竟還把自己吸食五石散的責任也推給衛家跟壽寧,說五石散是衛安引誘她吸食的......”
林淑妃瞪大了眼睛,仿佛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隆慶帝便嗤笑了一聲:“可笑罷?朕的女兒,最后竟養成了這副模樣為了個男人,竟連廉恥都不知道了,在這么多人面前丟盡了朕的臉面!丟盡了皇族的臉面!”
林淑妃便急忙搖頭:“圣上別這么說,旁人又不知道......”
隆慶帝沒興趣再說下去了,車轱轆的話來回說,別人聽著不累,他自己說著也累了,直截了當的把對永和公主的發落說了:“讓她去好好的靜思己過,她若是能想得通,對她自己也是件好事,否則的話,青燈古佛倒也是她的好歸宿。”
林淑妃嘆了一聲:“公主殿下是被嬌寵壞了,并沒有遇到過挫折,因此遇見一個沈琛,便覺得被他拒絕了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一時無法接受,等她想通了,便好了。”
又張羅著給永和公主準備些東西。
隆慶帝覺得林淑妃的反應比起彭德妃又要真實許多,便笑了笑,想起鄭王妃來,便道:“你跟鄭王妃也提一提此事,就說永和已經去普慈庵祈福了。尋個空,再讓衛安進宮來一趟,讓她們說說話。”
這是安撫了。
林淑妃已經完全明白了隆慶帝的態度和對這件事的看法,便溫順的答應了。
隆慶帝便又提起了林三少來:“欽差南下去巡鹽,這是要緊事耽誤不得,那些鹽商們往年遇事便喜歡推諉,有了他去跟著,那些人便也多多少少會收斂些,只是要辛苦他了。”
“替圣上辦事,談什么辛苦!”林淑妃義正言辭:“這是他的福氣,圣上別顧慮他。”
只有這兩姐弟,從來不跟他求什么。
唯一求過一個親事,他還不能滿足。
隆慶帝沉默了一瞬,伸手摸了摸林淑妃的肚子,含著無限的溫情:“孩子就在這幾天要出來了罷?只可惜他舅舅瞧不見他出生的模樣了。”
林淑妃抬手覆住他的手,溫柔的微笑:“看不看得見,什么打緊?等以后他長大了,知道他舅舅是替他父皇辦事,只會引以為傲。”
這話說的隆慶帝更開心了,他便對著林淑妃又多了幾分滿意。
第二天起來,隆慶帝去上朝了,安公公便親自帶著幾個徒弟送了一堆賞賜來她宮里,竟也有鄭王妃的一份。
鄭王妃謝了恩,等人散了,才笑著看林淑妃感嘆:“這都是多虧了您。”
林淑妃不居功:“安安做的很好,就算是沒有我去探問消息,她也一樣已經把事情都辦妥了,不會被這件事牽連,不能說謝我的事,我也并沒有做什么。”
鄭王妃嘆了一聲氣:“這也算是件好事,永和公主的怨氣遲早有一日要發泄出來的,現如今以這樣的方式發泄了出來,并沒有造成更可怕的后果,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林淑妃嗯了一聲,也跟著附和:“你這樣一說,倒也的確是這樣,至少如今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