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便溫和的讓他起來,嘆了口氣很是真摯的道:“眾多兄弟之中,不枉朕最信任的便是你。”
他頓了頓,扶起還跪在地上的鄭王,嘴角難得的終于浮現了一絲微笑:“你也不必擔心,朕不會置你于險境。”
鄭王順著他的手站起來,連連點頭:“我知道皇兄是信任我,這是我的榮幸。”
隆慶帝便滿意了,隔著一張書桌給了鄭王一封奏折,挑了挑眉道:“既然如此,這回便由你跟兵部侍郎衛陽清,一道去一趟潯陽如何?”
這是之前隆慶帝就提過的事了,鄭王并沒有覺得出乎意料,只是還是有些不可避免的緊張,看了隆慶帝一眼,問:“您是要臣弟去跟五哥......”
“沒錯。”隆慶帝應了一聲,并不諱言:“現時晉王步步緊逼,收買人心氣勢洶洶。他也知道得罪不得老五,因此并不跟老五硬拼,而是占據了洪都之后跟老五談判。”
這些鄭王其實都是知道的。
沈琛一直就有臨江王的暗線。
他嗯了一聲,皺著眉頭道:“他這一招也是足夠陰險,可是五哥并不會那么蠢的,畢竟洪都若是被攻下,那潯陽就完全暴露在了晉王的攻勢之下,若是晉王那時候翻臉,五哥縱然是打的過,也是一定要兩敗俱傷,付出不小的代價的。”
隆慶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些道理人人會說,可是不是人人都能按照道理行事。你想一想,若是這個時候,晉王使出離間計呢?”
鄭王的臉色便慢慢的變了。
“你看,你也想到了。”隆慶帝臉色陰沉,眼里隱藏著巨大風暴:“楚景行這回犯的錯實在太嚴重,朕為了不寒了朝臣和百姓的心,是務必要懲治他給出一個交代的。可是若是這個時候晉王在里頭充當攪屎棍,事情恐怕就沒那么簡單了。一旦老五被人蠱惑,真的跟朕起了嫌隙,很難說他會不會調轉槍頭對著朕啊。”
鄭王就驚了一跳,躊躇著搖頭道:“大約不會罷?這......阿吾都還在京城呢,他可是很敬重您的.......”
說起這個,隆慶帝才略顯安慰:“阿吾倒是個好孩子,他說想去福建玩玩,跟阿琛見見世面,朕當初不許他去,現在看來,倒是該叫他去一趟的。”
他這話說的大有深意,鄭王并不敢插嘴。
隆慶帝便收回了思緒叮囑他:“好了,就這么定了。朕信任你,你好好跟老五說,叫老五別讓朕失望。”
鄭王卻知道楚景吾是必然不可能成功走出京城了。
他定了定神應是,隆慶帝便打發他出去,自己接見了在外頭候著的錢士云等人,商議福建的事。
鄭王松了口氣,出了門便見到等在門邊的林三少,眉心忍不住便跳了跳,跟林三少幾不可見的對視了一眼,又移開了目光,腳步不停的往鳳儀宮的方向去了。
他到的時候方皇后正為難楚景行,嘴里說出來的話并不是那么好聽。
困在深宮里的內命婦們都還沒有聽說這個新聞,現在一聽說楚景行的事,都不由得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
已經重新梳洗過跪在地上的仙容縣主再一次漲紅了臉,有些替自己的丈夫難堪,她一向知道自己丈夫的性格,向來是很高傲的,尤其愛面子。
現在被方皇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數落禽獸不如,她便有些擔憂的朝他看過去。
楚景行雖然面色不變,可是她卻看見他垂落在身側的手已經凸出了青筋,心便不由的突的一跳,對著衛安也更加厭惡起來。
好在這樣難堪的場面并沒有持續太久,方皇后很快便又耐心不足了,罵的夠了才冷笑了一聲,讓楚景行出去外頭跪著,自己跟稍后趕過來的鄭王說起話來。
鄭王一如既往的恭敬,跟方皇后請了安,便道:“剛從皇兄那里過來,皇兄讓我勸著您別傷心,以免壞了鳳體。”
方皇后對著他,戾氣少了一二分,淡淡的嗯了一聲,隨即嘲諷的笑起來:“什么鳳體不鳳體,他們還喊我的兒子千歲呢,可我兒子不是到底死了?”
她這么一說,周遭竊竊私語的聲音便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全場都變得鴉雀無聲。
彭德妃更是垂著頭一聲不敢吭。
她心知肚明,這是方皇后借題發揮,指桑罵槐的說給她聽的。
可是她心里又委屈的很,這些事分明不是她做的,可是方皇后如今卻一次又一次的給她難堪,讓她在眾人面前下不來臺,實在是過分至極。
方皇后卻不再理會她,如今她已經跟彭德妃徹底撕破了臉面,只等著錦衣衛查出個子丑寅卯來,便跟彭德妃秋后算賬。
這也是她到如今還能強撐著的一個原因。
她因為鄭王而想起鄭王妃來,目光復雜的看了鄭王妃半響,才道:“是了,本宮如今才想起來,鄭王妃已經身懷有孕,正是身子笨重不便的時候,讓她一直跪著,實在難以堅持,不如就讓她去永和的宮中休息罷。”
鄭王連忙謝恩。
方皇后擺了擺手,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又道:“聽說平安侯老夫人受不住,暈過去了?”
肖姑連忙應是。
方皇后便又道:“那便讓年紀六十五以上的老誥命們不必跪了,只需于入地宮之時再奉詔祭祀罷。”
這是在收買人心了,原本方皇后的兒子死了,大家就都以為是她做的,把矛頭都指向了她,現在方皇后再刻意的指桑罵槐之后又施恩收買人心,那天底下的人更要把她視作妖妃了。
彭德妃咬了咬唇。
旁人卻顧忌不了她此時的心情,連忙沖著方皇后跪拜感謝。
方皇后冷淡的笑了一聲,看了眾人一眼,吩咐長安長公主:“本宮也乏了,這晚間的祭禮便油你來看著罷。”
按照禮數,眾位誥命們也不是一直都跪著,是分為早中晚三次,每次哭足兩個時辰便罷的。
只是之前的祭禮一直都是由方皇后親自來,這回她卻讓長安長公主看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