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王妃是當真有些著急了,否則也不至于如此著急忙慌的從瑜側妃房里請人從前她可從未這樣做過。
臨江王卻反應冷淡,邁進門檻的時候冷冷瞧她一眼,繼而才越過她轉過了屏風,繞過了博古架進了東次間,坐下了問她:“你說什么?”
隆慶帝如今剛抓完了端王的把柄,又剛誅除了方家,還又添了個小皇子,這個時候,竟還能顧得上給這些藩王世子們找媳婦兒?
他挑了挑眉望向臨江王妃,緩緩的喝了口茶稍稍緩解了因為一夜未睡而有些暈眩的不適感,抬起頭重復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景行的媳婦兒有眉目了,這話怎么說?”
金媽媽已經領著伺候的人都退了個干凈,東次間里只余了她們夫妻二人,臨江王妃在他的下手坐定了,抬手又給他續滿了水,低聲道:“是......是仙容縣主。”
她有些不安,臨江王的冷淡她是看出來了的,想了想,自己最近的確是太急躁了些,便強自壓制住了心里的不安,抬眼看了臨江王一眼:“這轉來轉去,還是差不多的......”
走了個李桂娘,又來了個仙容縣主袁晟,臨江王妃是當真覺得頭痛。
臨江王屈起手指在小幾上敲打幾下,忽而抬頭問她:“誰告訴你的消息?”
從李桂娘不可能之后,臨江王就已經大約猜出了大概的人選,按照隆慶帝的性子,不是李桂娘,也是仙容縣主,或是他自己手底下的純臣心腹里頭挑選幾個不起眼的姑娘。
可是這事兒他還沒有跟臨江王妃提起,臨江王妃是怎么知道的?
臨江王妃沉默片刻,才道:“那天長纓府上不是請了我們么?端王妃和晉王妃都去了,我不去不好,便也跟著去了。那天......桂娘對仙容不大客氣,話里帶刺的。她們尋常感情都是極好的......我覺著不大對勁兒,后來聽桂娘話里話外的酸意,便猜到了一二。”
長纓公主給李桂娘挑選的是商丘沈家嫡支的兒郎,不管怎么看都是極好的親事,可是李桂娘卻還是像是一只驕傲的孔雀,擠兌得仙容縣主那么好脾氣的人都差點兒紅了眼睛。
為的是什么,旁人可能不知道,可是臨江王妃這種過來人,卻一眼就能看穿了。
何況.....臨江王妃壓下了即將出口的話兒子也跟她透露過的。
她是來替兒子問一問丈夫的口風的。
臨江王瞥了她一眼,問她:“你覺得仙容如何?”
相較于李桂娘的掐尖要強,仙容縣主可實在是要低調得多了,雖然低調,卻也不是一味的怕事退縮之前在彭家的事上就看得出來了。
有了個李桂娘在前頭,臨江王妃自然覺得誰都是好的,頓了頓才說:“只能如此罷了。”
臨江王便點了頭:“你既然能這么想,便很好。原本景行他們如今的處境便很艱難,娶個公主的女兒,在上頭看來,是最讓他放心的。”
何況,以楚景行的心機手段,把一個仙容縣主好好的握在手里,是半點兒問題都沒有的李桂娘那是個爆竹,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爆了,所以根本沒法兒控制,這樣的人才危險,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能把你一起炸的粉身碎骨。
同樣是公主的女兒,同樣可能是隆慶帝送來臨江王府的耳目,可仙容縣主就比李桂娘好的多懂的分寸的人,向來是能分清楚利弊的。
會分利弊的人,才是正常人。
臨江王妃應是,又道:“宮里送了紅蛋和喜報來,我已經給了打賞。”
她覷著臨江王的臉色,又道:“德妃娘娘這一胎生的也是小皇子,圣上這回總該心滿意足了,我們回封地的事,是不是也該有信兒了?”
京城里這灘渾水是越來越渾了,再這樣下去,說不得她們自己也會在里頭悶死。
臨江王嗯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色,許久才說了一聲:“快了。”
他站了起來,一面吩咐臨江王妃:“長安那里,你仍舊一如往常,不必過分疏遠,卻也絕不要過分親近。長纓那里,面子情過的去便是了,不必再有交集。”
別到時候又臨時生了變故。
臨江王妃連忙點頭,站起身來送他出去:“王爺是往書房去?”
“嗯。”臨江王答應了一聲:“晚上或許就不回來用飯了,你不必等我。明天一早要進宮賀喜,你自己早些歇下便是。”
他利落的吩咐完,快步出了后院,進了前頭的書房,讓人去請楚景行。
楚景行來的很快,今天隆慶帝新得了個兒子,連著他們這些藩王世子們的課業也都停了,不必進宮去。
臨江王并沒看他,目光仍舊放在自己桌上的一張圖上,開口讓他坐,過了會兒,等外頭通報說楚景吾和沈琛到了,才挑了挑眉,讓他們兩個也都進來。
互相見了禮,臨江王便先問沈琛:“怎么樣?”
他對沈琛向來是格外優厚的,比對兒子們要溫和的多了。
沈琛對他也半點兒見外和客氣都沒有,在他面前從來都格外隨意,不客氣的搖頭:“不懂!”
因著隆慶帝開了金口要提他去市舶司,臨江王把身邊的幾個謀士俱都給了他,就是為了讓他盡快熟悉起福建那邊的情況來。
這都已經過了月余了,他竟還是半點兒收獲也沒有。
楚景行在心里皺了皺眉。
楚景吾卻也跟著倒苦水:“那邊的關系的確錯綜復雜,到現在也沒理出個頭緒來,頭都大了。”
臨江王忍不住笑起來:“若是關系不錯綜復雜,圣上也不讓你去了。怎么,是有哪里不懂?”
市舶司向來是個肥得流油的地方,手里捏著海運,比起鹽運來也不差多少了。做的好了,這就是個會生銀子的差事。
可是同樣的,盯著這塊肥肉的也不是只有他們,要在市舶司立住腳,的確是有些麻煩。
沈琛年紀還小,要一個人應對這些,確實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