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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二·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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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纓長公主府的事兒也就熱鬧了一陣,人總歸是死了,說來說去,也是李韶自己不規矩想著跑回京城,才會倒這個霉,倒是怨不得誰。

  街頭巷尾的傳了一陣,先還是指指點點說個不住,等到長纓長公主府改換門庭,連牌匾和門口的石獅子都盡數換過了,門庭冷落了下來,便沒什么好再說的了。

  何況熱鬧這點子事,在京城從來就都不缺。

  很快眾人的目光就都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過去。

  緊跟著小皇子降生的喜事過去之后,就要迎來另一件大喜事了。

  隆慶帝下了旨意,正式給藩王世子們選妃,還恩準藩王們留京等待世子們舉行完大婚典禮才讓他們回封地去。

  說的好聽點這是恩準,說的不好聽點,這就是在尋著由頭繼續扣人。

  總歸還是想盡了辦法扣著他們不讓他們回封地去。

  幾個藩王們也就只有鄭王還仍舊能氣定神閑,總歸他是光桿司令一個,又沒兒子,根本不必擔心選兒媳婦的事。

  可是余下的卻沒那么坐得住了。

  端王妃面上仍舊五旬去請一次安,有說有笑的絲毫不擔心的模樣,可家里頭的蒲團卻快給跪爛了一層。

  端王府出事了。

  才安生了一陣,推出一個御史試試水,端王就知道了上頭的意思,再不敢胡鬧,連那個御史,也被推了一把,想讓那御史攀咬出臨江王來,好推脫責任。

  好容易這事兒也給壓了下來。

  可是才不過過得二三個月,將近年關,就鬧出了一件大事。

  說是臘月初四鬧起來的,其實這事兒十月里就事發了新任兩淮鹽政上了折子,稱贊上一任鹽政黃冰清在任期間發放鹽引數額巨大,為兩淮六省繳納國庫稅銀肝腦涂地奉獻甚多,還統計出了數目,說譬如上一年,黃冰清便在每張鹽引三兩公使銀和三兩稅銀之外,額外征收三兩,充入鹽政衙門庫房,以備公用。

  其中除黃冰清借用其中十四萬兩采買玉器古玩,生子娶媳等慶典之外,還剩三十一萬兩,如今請交由戶部征收。

  不過一年,預先發放出去的鹽引額外收的三兩銀子加起來就有四十二萬兩!

  隆慶帝讓戶部一對,才發現歷任鹽政都不曾報備過有這項收入,讓戶部再調檔案,也沒有這項進項的公文和賬冊,心里已經知道不對。

  密令江蘇巡撫鄭哲會同新任兩淮鹽政曾耀一同詳細清查。

  二月后,臘月初四,鄭哲上了奏折,說歷任鹽政均有徇私舞弊,欺上瞞下,私自勒索鹽商,收受好處之舉。

  歷年預先發放鹽引額外征收的鹽引利息,總共有一千四百萬兩有余,上任鹽政黃冰清光是任期內以采買飯菜等名頭,就從鹽商手里每戶每月勒索五百兩整。

  粗粗一算,他任期不過三年,各項名頭算下來,總共貪污竟有一百多萬兩。

  隆慶帝大怒,當朝大罵黃冰清,一天之內連下了三道旨意申飭,又讓禮部尚書章和當主審。

  問罪的旨意發了下去,刑部尚書章和卻病了。

  隆慶帝冷笑一聲,當即又點了新官上任,屁股都還沒坐穩位置的刑部侍郎孫志遠主審。

  旨意一道道的發下去,舉朝皆驚。

  都知道鹽政是個肥差,可具體怎么肥,卻實在是不知道的。

  直到聽見說三年鹽政,光是明面上能查出來的貪污數目竟就有一百多萬兩,才一個個的咋舌。

  又好奇這事兒怎么都捂了這么多年了,竟會在這個時候鬧出來。

  這當然是有緣故在的。

  曾耀也不是個傻子,他能得到這個肥差,說起來還是托了方家的福,他的兒子聘了方皇后的侄女,這個肥差才會落到他手里。

  可是沒料到,多方打點,花費了那么許多銀子,好不容易趁了熱灶,以為能大撈一筆了,那些個鹽商卻一個個的不把他當回事。

  只當他是好欺負的,連慣例的接風宴都沒一個給擺。

  這也就算了,他的第七個姨娘生了個兒子,他擺宴席,這幫子人竟也沒有一個給孝敬的。

  他這才惱羞成怒,心一狠,把這個膿包給捅開了。

  這個膿包一捅,他索性也就當真當起清官來,反正名頭已經立出去了,他如今也是靠著方家的,怕誰?

  還當這個年能過的好的,畢竟隆慶帝新得了個小皇子,前陣子熱鬧壞了,便是碰上什么大事,只要不鬧的狠了,隆慶帝也是輕輕一抬手就放過了。

  可是沒想到這個年誰都沒能過的好。

  隆慶帝除開去祭了一回太廟,其他時間連年都是在御書房過的,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們幾乎就沒離開過宮門,連衣裳都叫家人包了帶進宮去。

  日夜不停的查賬對賬,終于對出總數來。

  朝廷歷年預先發放的淮南淮北、江西、江蘇等六地的鹽引統共是四百六十萬余道,應繳國庫稅銀一千四百萬兩有余,可是除曾耀報上來的那筆還在鹽政衙門的三十一萬兩銀子之外,其他全被貪墨。

  隆慶帝出離憤怒,等到大年初五開印,當朝便又換了一任主審,這回是讓刑部尚書,剛入內閣的錢士云親自主審。

  旨意是,徹查到底。

  端王府這個年過的簡直提心吊膽,端王更是連夜里都睡的不安穩,在夢里還怕的磨牙,寒冬臘月的,可是等到第二天一早起來,端王睡的地方,分明一大片都是濕的。

  案子越是往下查,他越是焦急的坐不住,不住的催促妻子進宮跟方皇后探聽消息。

  端王妃就算是之前不知道,現在哪里還有不清楚的?

  自家肯定是跟這個案子脫不開關系了,她一顆心直直的往下沉,家里四處生著炭盆,可是她還是只覺得齒冷,抱著端王的腿,哆哆嗦嗦的問他:“王爺跟我說個實話,究竟是怎么個陷進去了?陷得又有多深?”

  她兩只眼睛都是直的,里頭瞳孔放大,視線空蕩蕩的,像是一只驚嚇過度了的貓頭鷹,看著就支撐不住立即要倒下去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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