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長寧郡主向來不喜歡合安院,現在也照樣不喜歡。
可因為心里有了開心的事,她覺得合安院也變得順眼了一些,以至于進了合安院的大門,看見了素日厭惡的花嬤嬤等人,她也仍舊面上帶笑,極為和善。
衛老太太卻不如她一樣開心。
自從知道了衛安的身世,她心里就悲喜交加。
既開心于明魚幼有后,又內疚自己從前并不曾給衛安任何庇護,近些天險些又大病一場,幸好她知道的總算不晚。
也幸好衛安如今還小,她有的是時間陪著她長大。
所以她才支撐的住,現在聽說莊奉要來,她立即就皺了眉頭,滿心都是不耐煩。到了這個地步,她本來就對莊奉沒有好感,現在對莊奉就更加不喜,見了莊奉也是淡淡的。
莊奉卻已經不是吳下阿蒙,低眉順眼的守了半天,才守到長寧郡主和衛安過來。
他看見長寧郡主的時候,還扛得住,能面無表情的行禮。可是等見到了衛安,他卻實在沒法兒忍住,眼里閃過一絲恨意。
他從來就沒覺得自己有錯,就算是有錯,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場。
母親說,這一切都拜衛安所賜。
他心里也這樣想。
長寧郡主一來,氣氛就活躍起來,她拉著莊奉又給老太太重新行禮:“這孩子也是,千里迢迢的回來,聽說傷還沒有好全呢,就這樣著急忙慌的過來看安安。”
既然實情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那層面上的和睦也沒必要保持了,長寧郡主看著衛老太太:“您也知道,孩子們的情誼都是深厚的。安安也從小跟奉兒一起長大。”
換做從前,這樣的話長寧郡主不會說。
就算是最差的,長寧郡主也不愿意便宜了衛安。
可是現在時移世易。
鄭王已經知道衛安的真實身世,他這個人,既然沒有鬧出來又能來衛家一趟,打的是什么主意就不言而喻了。
免得衛安被認回去過好日子,長寧郡主什么事都做的出來。
莊奉和鎮南王妃都已經把遭罪的原因歸咎于衛安,衛安就算嫁過去了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莊奉身有殘疾不能當官,就要一輩子仰人鼻息若日子,她就要衛安嘗一嘗低頭的滋味,也要讓衛安嘗到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滋味。
到時候鄭王幫忙?
鄭王也有倒霉的時候,她一點兒也不擔心。
衛老太太冷著臉看著長寧,冷笑了一聲:“情誼深厚?老婆子我竟不知是什么情誼,算計人,恨不得宣揚的天下皆知他甩了人的情誼嗎?”
莊奉冷著臉沒說話,轉頭盯著衛安。
他這一生,幾乎就是毀在了這個人手里,他恨不得把她挫骨揚灰。
可是姑姑和母親說的是,他在衛安身上已經栽了太大的跟頭,不能再跟從前那樣沖動了,有什么事都該從長計議。
所以他如今也低的下頭,幾乎就在衛老太太的尾音收掉的同時,他就緊跟著跪倒在了地上,跟衛老太太賠禮道歉。
不止是賠禮道歉,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面向衛安很是自責。
在薊州煉出來了,場面話已經說的很是順當。
衛老太太不屑于看她們做戲,冷然揚聲喊他起來:“跪天跪地跪父母,還沒見過見人就跪的,給我跪犯不著,跪安安,她年紀太小了,受不起。你既口口聲聲說是自責,那就別折煞她了。”
她又看了長寧郡主一眼:“這賠禮也賠了,若是沒旁的事,就出去吧,留你侄子吃飯。”
趕人?
長寧郡主朝莊奉使了個眼色。
莊奉立即倒頭就拜:“老太太!晚輩是來提親的......”
他裝作看不見衛老太太瞬間鐵青的臉色,仍舊鎮定自若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少小相識,青梅竹馬,又有父母之命。
都是從前老王妃想要撮合他們倆時候的說辭。
莊奉舊話重提,只覺得萬分的諷刺。
他要娶一個把他害的落到如今地步的人,由不得他不覺得好笑。
一直沒說話的衛安笑了一聲打破了僵局,她看著莊奉,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少小相識?青梅竹馬?表哥是不是記錯了,你的青梅竹馬不是我,是你表妹李姑娘。”
她站在衛老太太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莊奉:“從前外祖母提親事的時候,你總是說自己還小,可我比你還小四歲......現在卻忽然來提親?”
長寧郡主冷眼看著衛安,心里冷笑。
衛安已經下結論了:“我沒什么好說的,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么情誼。以后這種話就不用再說了。”
她想看在老王妃的面上放他馬。
可莊奉卻不懂得珍惜。
他昂著頭從懷里掏出一只玉佩:“祖母當初已經給我們定下了婚約,如今我浪子回頭,愿意執行婚約。”
衛老太太忍無可忍:“可我看不上你!”
她譏誚的往莊奉縮起來的手那里看了一眼,冷然道:“你憑什么讓安安嫁給你,憑你斷了的兩根手指嗎?”
她說的話又急又快,像是雨點鋪天蓋地砸在莊奉身上。
長寧郡主卻并沒接話。
反而是莊奉,臉已經漲的通紅,眼里通紅一片,連額頭的青筋也一根根凸出來。心中屈辱已極。
他灰頭土臉的被衛老太太讓人趕出去。
長寧郡主也沒吃到好果子,被衛老太太指著鼻子大罵:“你簡直喪盡天良!”
她冷笑了一聲:“做這么多壞事,也不怕報應嗎?!”
長寧郡主原本就是個好脾氣的人,衛老太太對她來說,從前也不過是衛陽清的母親而已,現在就什么都不是了。
臉已經撕破了,她也就不再對衛老太太畢恭畢敬,陰陽怪氣的笑:“我喪什么天良?要是真的喪盡天良,衛安就活不到今天了,您還能活著等到這么疼她的這天嗎?”
她又嗤笑了一聲:“既然話都已經說開了,不如咱們就開門見山吧,這門親事,我覺得很好,門當戶對,說起來還是我們高攀了,不如就定下來。年紀也不算小了,京城十歲訂親的姑娘也多得是,回去我便通知那邊一聲,讓她們請冰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