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個人也跟著吐血。
一個是廣惠方丈,頹然跌坐在地,嘴角溢出一絲鮮紅,掛在白胡子上,觸目驚心。他原想控制梁心銘使她陷入沉睡,平穩結束施法,然梁心銘在最后關頭氣勢陡然爆發,反沖擊他,他早已精疲力竭,所以遭到反噬。
另一個是王亨,心神受到重創,幾乎是和梁心銘同時嘔血,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馨兒不要他了!
王諫扶住他,含淚叫“安泰!”
又心憂梁心銘,急對謝耀輝道:“請謝大人照看我兒!”把王亨朝他一推。謝耀輝抹一把臉上淚,忙接住。王諫便急急跑向梁心銘,一邊叫東方傾墨“神醫!”
靖康帝也滿眼淚水,急叫“神醫快!”
東方傾墨早沖過去了。
思思抱著梁心銘,讓東方傾墨診脈,眾人都靜靜地等著,梁心銘挨過了從前,不知能不能挨過眼前。
王亨回過神來,急奔過來,叫“馨兒!馨兒!”
東方傾墨怕他擔心似得,忙道:“無妨。青云吐了這口血,心頭倒暢快了。孩子也沒事。”
王亨不信,道:“都吐血了怎會無妨?”
東方傾墨解釋道:“這是她的心結,郁結多年,一旦被引發,非同小可,故而吐血。”
非同小可不就是不好!
王亨沒精神跟他扯,從思思手上接過梁心銘,抱在懷里,流淚道:“還說無妨!無妨怎不得醒來?”一面叫思思“快去把奶奶的衣裳拿來。”一面在椅子上坐下,將梁心銘緊緊摟在懷里,用大斗篷包裹著,臉貼在她額頭上,悔恨道:“都怪我!是我不好,不該跟你吵……”
靖康帝看得極不忍,問老閻王:“梁愛卿真沒事?”
東方傾墨耐心道:“皇上,真沒事!她折騰這半天,心神俱疲,這是昏睡過去了。回頭草民開個方子煎了服下,再讓她好好睡上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眾人聽了,這才齊齊松了口氣。
還未來得及感慨幾句,就見謝耀輝上前,躬身肅然奏道:“皇上,微臣以為梁心銘操守堅正,再有人利用此事攻訐梁大人,應從重懲處,以儆效尤!”
林平忙道:“微臣附議。”
崔淵也道:“微臣附議。”
忠義侯等都附議,無一反對。
靖康帝打開梁心銘事先寫的供詞,看了良久,才遞給林平,作為案底留存,方威嚴道:“準奏!”
又瞅著王諫冷哼一聲,想再罰他,又無可再罰,他已經被罷官了,忽然想起王夫人,頓時有主意了。
當下皇帝先不提這事,想著翠兒雖然是被童家婆子害死的,卻湊巧救了林馨兒一命。梁心銘今日的成就,翠兒也有功勞。翠兒不能白讓虎吞了,因此他吩咐人替翠兒立衣冠冢、豎碑墓志,并獎賞翠兒家人。童家與反賊勾結無緣得這獎賞,便落到其生母廖氏頭上。
思思忙拉著廖氏謝恩。
王諫父子又對廖氏感謝并賠罪。
廖氏抹淚道:“民婦不敢當大人謝。辛虧有少奶奶照應,不然翠兒哪經得起那些人毒手,早死了。好歹她過了幾天好日子,又救了少奶奶,積了陰功。可憐民婦沒照料她幾日,平白得這些獎賞,實在有愧……”說著哭出來。
思思忙低聲道:“娘別哭。皇上在呢。”
廖氏忙忍住,害怕低頭。
東方傾墨正替廣惠方丈診脈。
靖康帝問:“方丈身子如何?”
老閻王幸災樂禍地道:“損傷不小。”
靖康帝愕然——怎么梁心銘無事,廣惠卻受傷呢?
廣惠見眾人一臉疑惑,郁悶地想:“都說了梁心銘運勢旺盛,招惹她的全不得好下場。老衲這是遭池魚之殃。”..
王亨見事已定,心系梁心銘,要早些帶她回去歇息,使她安睡,便向皇帝告罪,抱著梁心銘匆匆離去。
靖康帝回宮,立即去了坤寧宮。
“今天氣壞朕了。”他一落座,便憤憤道。
“皇上因何事生氣?”皇后忙問。
靖康帝就將刑部御審情況說了一遍,
皇后聽得淚如雨下。
靖康帝末了又道:“這件事,雖然孟家母女手段歹毒,然王家豈無錯?若非他們試圖為王亨另娶,孟家母女怎會滋生歹心!王諫便不說了,王諫夫人也可惡,親口告訴林馨兒要替王亨另娶,這才造成林馨兒對王愛卿誤會。不然以她的機智,怎會上當?瞧她入仕后,很快便察覺不對,才未憑著一腔仇恨報復王愛卿……”
皇后瞬間通透,點頭道:“臣妾明白了。這件事鬧得天下皆知,該罰的都罰了,王夫人不能不罰。”
靖康帝拍手道:“皇后賢明!”
于是,當天下午皇后便傳懿旨:責令王夫人禁足一年思過,以警示天下內宅,嚴禁陰毒手段。
梁心銘醒來,已經是次日清晨。
這是她每天的生物鐘。
她聽見公雞打鳴了。
奇怪的很,她覺得自己睡的很沉,醒來卻渾身疲軟,就像那種被夢魘侵襲后感覺一樣。
她睜開眼,便看見王亨靠在床頭定定地瞅著自己,精神萎靡,容顏憔悴,胡子茬都冒出來了,不由一愣。
王亨見她忽然睜眼也愣住。
四目相對,恍如隔世。
梁心銘先問:“你熬通宵了?”
王亨忙道:“沒,沒有。”
梁心銘道:“還說沒有,瞧眼圈黑的!”說著,伸手撫上他下巴,感覺戳手。
王亨心跳急了,俯身湊近她臉,凝視著她的眼睛,氣息有些不穩,小心問:“馨兒……睡得可好?可難受?”
梁心銘道:“不知怎的感覺好累。”
又道:“扶我一把,我要起來靠會。”
王亨急忙道:“噯。”兩手插在她腋下,用力扶起來,又往她背后塞了一個靠枕,讓她舒服地靠著,又將被子往上提到她胸口,又拿皮襖子給她套上。
忙好了,卻忍不住將她攬在懷里。
梁心銘順勢就靠在他胸口。
王亨臉頰觸著她柔順的長發,跟做夢一樣——馨兒沒有嫌棄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愛他。
梁心銘定了定,才想起昨天的事,問:“對了,昨天老和尚施法結果如何?我怎么都不記得了?”
王亨身子一僵。
梁心銘沒聽見他回應,直覺不對,忙坐直了身子,把臉一沉,瞬間端起梁大人的氣勢,問:“怎么,他們借此事攻訐本官?哼,本官就知道會這樣,一群偽君子!是誰?崔淵,還是林平?還是謝耀輝?”
她想當然地以為,王亨是為這事在生氣并操心。
王亨急忙道:“不,不!沒人攻訐你。謝耀輝上奏皇上,說你操守堅正,往后若再有人利用此事攻訐你,嚴懲不貸,以儆效尤。崔相等都附議。皇上準奏。”
梁心銘詫異道:“這么說,是本官小人之心了?”
王亨終于笑了,道:“這回,馨兒錯怪他們了呢。”
梁心銘放松下來,道:“嚇我一跳。”又問:“那你心事重重的,為什么?”她感覺十分敏銳。
王亨小心問:“昨天的事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梁心銘搖頭道:“不記得了。怎么,我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不會呀,除了翠兒那件事,我沒干別的壞事……”
王亨及時截住她,急切道:“不,馨兒你說的很好,他們全感動了,全落淚了。馨兒,我沒有心事重重。我就是心疼你,吃了那么多苦,我卻不在身邊……小馨馨,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小馨馨……”一面呢喃,一面忘情地親吻她,心里想“不記得好。把那些事都忘了吧。從今往后,我再不會讓你受一些兒委屈”。
梁心銘不料他大清早柔情泛濫,聽著他不斷在耳邊呼喚“小馨馨”,有些尷尬和羞澀。
今日的王亨很不對勁。
抱歉,又晚了。每次劇情轉折時,作者都有些難產,請各位朋友諒解原野!(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