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郡主覺得,這梁知府忒不好糊弄了,為何盯著這問題窮追不舍呢?她今日誆騙梁心銘出來,雖然有私心,但也很想借梁心銘的腦子,把林子程那天的反常表現分析一二,不然她心里不踏實。梁心銘既問到這,她若不說,人家可怎么分析呢?所以她便胡謅起來。
胡謅也要對路才行。
她肩膀上的胎記就像一枚印章,她估計林子程看那印章很像他林家的白虎印章,所以吃驚。
她便道:“趙世子當年不是將他的朱雀送給蘇姑娘了么?我也是那天在朱雀王府才知道,那朱雀是個很重要的物件。我就問表哥,他是否也有這么一個白虎的玉器。表哥說當然有了,那是他的信物,也可當印章用……”
悠悠郡主越編越順溜。
梁心銘道:“本官可否冒昧請求郡主,將那印章畫出來給本官瞧瞧?這有些孟浪,若郡主覺得不便就算了。”
人家姑娘身上的印記,豈能隨便示人?梁心銘也不過仗著悠悠郡主把她叫來,又說這事給她聽,請她分析內因,才敢開口相求,她總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悠悠郡主果然很躊躇,有些后悔對梁心銘說這事了,說出來了,便越挖越深,弄得不好收場,其實她今天找梁心銘另有私事,這件事不過是約見的借口。
梁心銘猜對了,她愛慕王亨,無奈以她郡主之尊,竟也難以遂心如意。她是個聰慧有主見的姑娘,不肯輕易放棄這美好姻緣,便想自謀終身。她出身高貴,若行事太出格,讓人覺得她自輕自賤,這事更沒指望了,于是她便想出這個主意:借著說林子程,約見梁心銘。
這一步走得既大膽又巧妙。
大膽,是借鑒蘇莫琳逃婚。
巧妙,是打著謀反案遮掩。
至于她找梁心銘說這事,便是她聰明之處了:其一,她素聞梁心銘君子之名,即便猜出她心思,以這人品性也不會在外亂說的,免使她閨譽受損。其二,梁心銘和王亨關系不一般,她含蓄地將自己的心思透露一二,梁心銘若能幫忙,想必不會袖手旁觀,不然提點她幾句也好。
她躊躇了一會,才輕聲對梁心銘道:“大人是君子,畫給大人瞧不是不可以,只是……”
梁心銘體貼地問:“郡主有難處?”
悠悠郡主臉一紅,垂眸道:“謀反案是刑部王大人在主審,我本當去找他才對,因為……因為前陣子與云蘿郡主爭了幾句,外面傳了些閑言閑語,我不便去找他,恐給他帶去困擾。梁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她一下又一下地牽著絲帕邊沿,并不像一般女孩用手指頭使勁絞,既緩解了心里緊張,看上去又顯得云淡風輕,比較大方。
梁心銘太明白了!
果然是王亨的桃花債!
可是,她面對悠悠郡主這小女兒態,討厭不起來呀!
二八少女,花骨朵般的年紀,勇敢又含蓄地追求自己的愛情,將一腔朦朧的小心思藏在舉報反賊一事下,對著她欲語還休,尚未說明白,臉上紅暈布滿,如同鮮艷的花瓣色澤明艷,連她這個外人也看得怦然心動,若非王亨是她的夫君,沒法轉讓,她一定會居中牽線搭橋的。
雖然不能轉讓夫君,她也不忍心含沙射影、傷害人家。桃花要滅,但不必辣手摧花,手段有很多,無需采用最激烈的,讓自己看起來惡形惡狀像反派。
她便微笑問道:“郡主似乎對恩師贊譽有加?”
悠悠郡主欣喜抬眼,很感激梁心銘措辭含蓄,用“贊譽”而非“傾慕”,使她不至太難堪和羞怯。
她道:“王大人對發妻情深不悔,令人感動。這樣有情有義的男兒,世間并不多見,多的是富貴后便拋棄了貧賤發妻。梁大人亦是如此。”
梁心銘忙道:“謝郡主夸贊。”又問:“若是王大奶奶還在,郡主會祝福他們白頭偕老嗎?”
悠悠郡主楞了下,便斬截道:“自然會。”又皺眉道:“不然,難道學孟清泉為奪人所愛不惜謀害人命?如此歹毒,當真不可理喻!”說著目中露出不屑。
梁心銘贊道:“郡主深明大義。倘若恩師拋棄發妻另娶高門女,郡主也會對他失望吧?覺得之前看錯了他。”
悠悠郡主遲疑道:“怎會呢?”她忽然有些不安道:“王大奶奶已經過世多年,王大人縱然深情……”也不能終身不娶呀,這樣豈不辜負了父母的養育之恩!
梁心銘打斷她道:“外面不是傳王大奶奶還活著嗎!”
悠悠郡主震驚萬分,不知她是玩笑還是說真的,有些不之所錯地看著她,“大人聽誰說的?”
梁心銘道:“外面都在傳啊。”
悠悠郡主問:“大人相信?”
梁心銘意味深長道:“恩師相信,且這也不是空穴來風。”真人就坐在你面前呢,原版,就換了個外包裝。
悠悠郡主更不知如何是好了,總不能說她不希望林馨兒還活著,那她剛才所說的豈不都是欺人的話?
梁心銘目光下移,發現她牽絲帕的動作已經停止了,心中感嘆:恐怕這位需要些時間消化這事實。
這時,流年拿了張名帖進來。
梁心銘接過去一看,是朱雀王府的,不由奇怪:怎么朱雀王府把名帖送這來了?
“朱雀王府哪位求見?”她問。
“王府三太太。”流年回道。
梁心銘更奇怪了,朱雀王府三太太找她干什么?難不成到在水一方來買衣裳,找她給打折?
這笑話一點不好笑。
流年附耳道:“是為師傅來的。”
梁心銘吃驚地看向窗外。
窗外,趙子儀站得筆直。
剛才,趙三太太在二門外要見趙護衛,自稱是他的嬸娘,是特地來看他的,被趙子儀拒絕了。
趙子儀并非無禮,而是不能離開。
大人被悠悠郡主約出來,正會見時,便有個趙三太太來找他,他怎能不往“調虎離山”之計上想呢?因此令流年回復對方:他正執行公務,三太太若有事吩咐,改日他去王府拜訪。言下之意是:若無甚要緊事,恕他不能接待。
那趙三太太竟是個固執的,聽了這話,索性遞上朱雀王府的名帖,求見梁心銘,梁心銘再忙,也不能將朱雀王府的帖子拒之門外,只好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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