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靖康帝召他和林世子進宮,他認為是皇帝對他父王揮軍入關動了疑,所以將他扣在宮中做人質,哪里想到靖康帝真正扣押的是林世子。他從未懷疑林世子,倒是懷疑趙世子,對蘇莫琳逃婚離京很疑惑。他心中是有怨念的,再想起死去的誠王,對靖康帝感到心灰意冷。
他還以為皇上派林世子監督他呢。
等林世子逃脫,他才恍然大悟——皇上將他和林世子一起扣押,固然有試探的意思,也是讓他監督林世子!
他明白自己錯過了一個良機。
被林世子算計,他同靖康帝一樣羞憤,再聽見靖康帝急召趙世子,更難堪不已,本來臨危受命的該是他!
心中縱有萬般言語,也說不出來。
此時此刻,請罪有用嗎?
辯解亦無用。
早知皇上懷疑林世子,他便和林世子下一晚上的棋,也要拖住他,而不是只想自身脫困。
張伯遠不吭聲,忠義侯說話了。
雖然靖康帝將林世子和張世子同時扣押,是讓他們互相牽制,但方無適卻是兩個人一同監督的,所以林世子逃走,他要負很大責任,盡管他覺得冤枉。
他覺得冤枉,因為出了奸細。
不論是什么原因,他失職是肯定的,因此他便道:“皇上,微臣該死!是微臣失職。”
靖康帝對忠義侯也很遷怒,見他請罪也沒安撫,問:“到底怎么回事?還有,發現林子程逃走,可采取措施了?”
方無適道:“微臣已經下令封鎖皇城各門,連運送夜香的馬車也不許出入,以徹查奸細;又命一支龍禁衛去查封白虎王府;又命虎禁衛通知京城東西南北四門,延遲開城門,希望能在反賊逃出城之前,攔截林子程。”
靖康帝聽他安排還算周全,臉色好看了些,又問:“你說的奸細是怎么回事?抓住奸細了?”
方無適道:“林子程是偽裝成龍禁衛,金蟬脫殼走的。微臣和張世子分析,即便這樣,宮中也要有內應,否則他斷難混出去。龍禁衛五個一組,一火分兩組……”
他詳述龍禁衛值守情況。
靖康帝越聽越氣,想那白虎王既要謀反,肯定早就準備了,在龍禁衛和宮中安插幾個人也不奇怪,只恨沒想到這一層,被他鉆了空子。
方無適又誠懇道:“皇上,這都是微臣之過,張世子事先并不知情,疏忽是難免的,還請皇上不要責怪世子,要罰就罰微臣。林子程已經逃走,白虎王謀反確定無疑,眼下最重要的,是等趙世子來后,共同商議一個對策,剿滅反賊。”一面說,一面沖皇帝使眼色,示意他平息怒氣——這個節骨眼上,可不是發作張伯遠的時候。
靖康帝也冷靜下來:白虎王已經反了,若再寒了玄武王的心,這國家真的岌岌可危了。即便防備,也要擱在心里,面上還是要安撫的,看來自己御下之術還不夠精。
正在這時,左相、蘇相等人都上朝了,聽說白虎王反了,都大吃一驚,頓時說什么的都有。
正亂紛紛間,趙世子趕到。
他神情冷峻,步伐沉穩。
靖康帝眼前一亮,忽然心就安定下來,因為在忠義侯之外,他又多了一個可信可用的武將。
文臣們也都收聲,看向趙世子。
趙世子跪下,“微臣參見皇上。”
靖康帝抬手道:“愛卿免禮。”
等趙寅站起來,他又道:“朱雀王世子趙寅聽旨!”
趙寅復又跪下。
靖康帝當即下旨:命趙寅為主帥,統領西大營十萬兵馬,與鎮守京城的忠義侯內外呼應,全力平定白虎王族叛亂,剿滅荊州及其江南反賊勢力。
也就是說,自今日起,荊州和江南的反賊就由趙寅來剿。如何剿,由他全權做主。西大營十萬兵馬歸他節制,六部全力以赴配合,忠義侯鎮守京城,內外呼應。
至于雄霸西疆的白虎王,則要另行調兵遣將、嚴密部署,方可擒拿,靖康帝要宣朱雀和玄武兩王進京了。
趙寅接旨,又道:“微臣斗膽,懇請皇上再下兩道旨意。”
靖康帝道:“愛卿請講。”
趙寅目視天子,鄭重道:“請皇上下旨:剿滅反賊后,除了應有的軍功外,再以反賊聚斂的財物犒賞三軍!”
靖康帝一愣——犒賞三軍?打勝仗了自然是要犒賞的,但現在仗還沒開打呢,怎么就要犒賞了?
他觸及趙寅炯炯目光,心頭光芒一閃,恍然大悟:這是鼓舞士氣,而且不用擔心戰后無銀支付。反賊聚斂了大量財寶,建有一個藏寶洞,現在他下旨犒賞,等于借用反賊的銀子來打這場仗。只要打贏了,別說犒賞,連在這場內亂中國庫消耗的銀子都能扳回來;若是打輸了,自然也就無需兌現犒賞。他肯定是想打贏的,所以要重重地賞!
他立即道:“準奏!”
當即命人擬旨。
趙寅又接了旨。
然后靖康帝又問:“還有一道旨意是什么?”
趙寅道:“請皇上下旨,派張世子與微臣即刻出城,去捉拿反賊林子程!”
張伯遠微怔,沒料到他會舉薦自己。
靖康帝忙問:“現在能追上嗎?”
趙寅堅定道:“能!”
靖康帝剛要說話,就聽有人大聲道:“不可!”循著聲音往下一看,原來是左相阻止。
左相出列,鏗然奏道:“皇上,張伯遠與林子程同時留宿宮中,同在一個屋檐下,卻任林子程走脫,此事尚未查清,張世子難逃嫌疑,須得交刑部審問。”
趙寅猛然轉身,瞪著左端陽質問:“若論失職,忠義侯得了皇上旨意都沒能看住林子程,張世子不知內情,有何奇怪?依左相之言,是否也要將忠義侯交刑部審問?本世子也才解除禁令,是否也要再關回去。把武將都關了,左相提劍帶兵,上陣殺敵捉拿反賊去?”
左相氣結,板臉道:“世子請慎言!”
趙寅冷冷道:“本世子謹言慎行!之前事情沒弄明白,本世子并不敢妄言一句,然現在林家謀反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他栽贓陷害我趙家,并借誠王之死將朝廷目光吸引到玄武王府身上,都無非為了離間我君臣,為他謀反制造機會。若我們還要互相猜忌,豈不正中他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