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諫嚴正道:“犬子十年前就不肯娶了,又不是才有的事。本官也莫可奈何。崔大人操心太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梁心銘是你兒子呢。不就是門生嗎?梁心銘還是天子門生呢。皇上都沒發話,崔大人著什么急?”
蘇相忙上前勸“架”。
他道:“崔大人,王安泰不娶,是有苦衷的。”對崔淵眨眨眼,拋了個“你懂得”的眼神。
崔淵冷笑道:“有什么苦衷?真不能人道更該娶!娶個媳婦擱在眼前,每晚搗弄一番,沒準哪天就能行了。”
吏部尚書吳珪也湊過來道:“崔大人言之有理。王大人這個病,不但要娶,還要多多的娶……”
戶部金尚書揶揄道:“你們怎知他晚上沒搗弄?就算未娶妻,王家美貌丫鬟總不缺,自有人陪他玩。”
眾人聽了都哈哈笑起來。
王諫也微笑,掃視周圍,咧開一嘴寒森森的白牙,道:“看來反賊手段高強啊,策反了不少人。”
眾人紛紛變臉后退。
這話太厲害了,高御史剛被皇上當堂罷官,誰也不想成為第二個,那膽小的慌忙就散了。
崔淵道:“你……”
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也是一番好意,但被別人看了王家的笑話,卻不是他所希望的,因此不想和王諫再爭。
金尚書放低了姿態,道:“王大人,本是玩笑話,何必動怒呢。這都是本官的不是。本官賠罪如何?”說著對王諫抱拳一揖,像玩笑,又像真賠禮。
吳珪忙道:“本官也是好心。”
蘇熙澈用手搗了崔淵一下,示意他也說句軟話,崔淵板臉不吭聲,他才不怕人說他被反賊收買呢。
蘇熙澈只得自己出面,剛對王諫展開一個自以為十分得體的笑容,王諫卻已經轉過身飄然而去,空留一個風華絕代的背影,蘇熙澈張著嘴、翹著胡須瞻仰……
王諫到工部衙門,便忙起來:安排兵器火器發放,交代道路工程核銷章程等等,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府。回府也沒歇一口氣,立即叫了心腹幕僚苗正弘來商議,連夜擬出一系列的舉措,都是為梁心銘進京準備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新官上任也會接到下馬威,梁心銘進京,干系重大,能不能將這三把火燒起來,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事關皇帝的臉面,還有王家的臉面和利益,王諫要做的,就是為她鋪好底子,讓她來發揮!
他道:“京城復雜,須得早作準備。”
苗正弘很認同:“如今梁大人算是咱們自己人了,有梁大人在京城當知府,咱們也多了臂膀。”
王諫含糊地“唔”了一聲。
他提前為梁心銘做的籌備有:
首先,繪制一份詳細的京城地圖,包括內城和外城,細致到大街小巷,要讓梁心銘熟悉京城地形。
其次,歸納一份完整的京城權貴世家名冊,以及他們之間盤根錯節的關系,讓梁心銘熟悉京城各方勢力。
第三,搜集各片街市的地下隱形勢力,都有哪些幫派和地頭蛇,別不小心被人坑了,還抓不到頭緒。
第四,整理一份龍禁衛和虎禁衛的編制及所轄職權范圍,以及他們的大小長官名冊。這個很重要的。龍禁衛負責守衛皇城,虎禁衛負責守衛京城,而京都知府衙門的捕快差役日常也負責京城內的治安和管理,與龍虎禁衛常有交集,若不能妥善協調,很容易產生矛盾。
第一、第二項、第四項都好整理,王家資料也全,不過要多花費些人力,唯有第三項,需要派人去市井間暗暗查訪,賭館青樓是重點,這要動用各方人脈關系。
王諫毫不嫌煩,叮囑苗正弘“一定要擬仔細了,萬不可草率了事。”每形成一份資料,他必定親自檢閱。
苗正弘便帶著人沒日沒夜地忙起來。
王諫又進內宅,與王夫人打了招呼。隔天,便有王府的管家帶著一群仆婦,去到趙子儀在德政路的宅子,清掃收拾,并請泥瓦匠、木匠等匠人上門,修整宅院。
街坊鄰里見了紛紛問,是不是梁狀元一家馬上就要回京城了?王家人回說,是要回來啦,升官啦。
街坊們十分高興,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梁狀元要回京了,而且是要做京都知府了,是天子腳下的父母官了,將來大家有什么事只要找梁知府就行,竟忘了下面還有縣衙。
這事就被有心人留意了,王諫如此關心梁心銘,僅僅是因為梁心銘是王亨的門生嗎?
這話越傳越兇,最后靖康帝也知道了。
靖康帝正心情惡劣,便招王諫進宮詢問。
王諫如實回稟道:“犬子連累梁縣令甚多,微臣想為他盡一份力——”靖康帝腹誹“既知連累人家,更該避嫌,這么大張旗鼓地幫人收拾宅子,不是更讓人說閑話嗎?”——“然梁心銘很傲氣,上次進京,老太太見他沒帶家眷,體恤他無人伺候,請他去王家住,他也不肯。這次回京,讓他去王家住更不可能了。微臣便想著派人將他租的宅子收拾一番,免得他一家子進京后,風塵仆仆的,還要忙亂好多天才能安定,影響他接手衙門公務。”
靖康帝聽了忙問道:“那宅子是他租的?”
王諫道:“是。”將梁心銘租趙子儀宅子的事說了一遍。
靖康帝道:“這怎么能行呢?堂堂知府,租住下屬的宅子,成何體統!再者,聽你說那宅子才兩進的小院,他如今也有了許多仆從,不比當日只一家三口,那宅子如何住的下?京都知府衙門后堂,有地方讓官員家眷住嗎?”
王諫道:“有是有。”
靖康帝道:“那就住后堂。”
王諫遲疑道:“可是……”
靖康帝道:“怎么了,是錢庸家眷住在里面嗎?這也無礙,等梁心銘進京,錢庸就會讓位。”
王諫搖頭道:“錢庸不住后衙。”
靖康帝詫異道:“他住哪里?”
王諫道:“他有自己的宅子。想是嫌棄衙門后堂太過簡陋破敗,且進出不方便,所以在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