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道:“本官已經開啟了牛將軍丹桂苑的密室,找到了被他滅口的伍天峰等人的尸體,還有林世子誣陷趙世子的證據,以及涉及的一干地方官員。”
這些事半真半假,有些是推測:誣陷趙世子的,還不能肯定就是林世子,涉及的地方官員如李荊山等人,還需要進一步查證,但用來誑梅守成足夠了。
梅守成又相信了他。
王亨道:“現在還剩下一點:牛夫人的身份。本官發現,牛夫人與郡主長相很相似。而白虎王的長女林千雨在十六歲時因病去世,同年,牛將軍便娶了嚴家的女兒。本官已派人去嚴家追查了。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已派人去嚴家追查,即便梅守成不說,他也無所謂,但是梅守成卻錯過了將功贖罪的機會。
梅守成忙道:“此事小人真不知。”
梁心銘不信,道:“你若不說,我們就去問郡主。”問郡主的話,自然就沒那么溫柔和體貼了。
梅守成道:“小人真的不知。小人在青華寺主事,平日都聽牛將軍調遣。小人并未見過牛夫人,并不知她和大小姐有何干連。大小姐去世時,郡主年紀尚幼,更加不知內情了。郡主為人善良,若是知道牛夫人是她親姐姐,絕不會坐視牛家滿門被屠的,就算不能全救下來,也會救了牛夫人和外甥女。但小人沒聽她提起過。”
梁心銘疑惑道:“你說郡主善良?”真善良的話,能看著和尚們糟蹋良家女子不管嗎?
梅守成看出她心思,忙道:“青華寺的事,郡主并不知曉,都是小人管理不嚴所致。當時為了替一個不孕的女子治病,干下了昧良心的事,后來便一發不可收拾。這次郡主出山,在青華寺暫時藏身,發現了此事,狠狠責罰小人,還嚴令以后不準再干這樣事。不信大人去查。”
梁心銘道:“查什么?”
梅守成道:“當日,我們一個兄弟在寺中擄了兩名女子,就因為郡主發雷霆之怒,才沒敢動她們。又不敢就放了,怕走漏了消息,因此囚禁在后山。這在以往是絕無僅有的事。后來大人就帶兵去了。大人只要去查那些女子便知真假。那兩名女子相貌甚美,還是處子。”
說到這,他不由疑惑:怎的梁心銘只查出林千梓那八名丫鬟是處子?難道那兩名女子被手下悄悄給玷辱了?這是誰,連郡主的命令也敢不聽,忒大膽了。
梁心銘便知道,他說的就是蘇莫琳主仆了。
這么說,蘇莫琳能逃得大難,還要感激林千梓?
梁心銘打量梅守成:也是瘦得形銷骨立,和尚頭不再光溜溜的,已經長出了一寸來長的頭發,原本俊朗的面容如今憔悴滄桑,下頜冒出一層胡子渣,目光不復桀驁和狠辣,只有哀求和屈從,還有擔憂。
不論梁心銘和王亨問他什么,他知道就說,無怨無悔,并不管什么忠心與后果,只求能保住林千梓的性命,似乎對他們的信任大過了他原來的主子。
梁心銘心情有些復雜,很想告訴他: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再者,林千梓也不像他說的那么單純無辜。
從地牢上去時,走在石階上,梁心銘對前面的王亨道:“他跟林書瓷還真是不一樣。可憐可嘆。”
王亨聽了忍不住想,若有人用馨兒威脅他,他將如何應對呢?念頭一晃過,忙微微側身,伸出右手想拽住她,將她細柔的手掌握在手中,他的心才能踏實。
忽然想起林書瓷的話“你也露馬腳了”,他又硬生生地忍住,假裝甩手,把胳膊收了回來,撐著膝蓋爬臺階,一面嘴里道:“可惜他什么也不知道。”
上去后,外面天色已晚,風清月朗,遠近景物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覽無余。雙喜和三元打著燈籠等在地牢外,燈籠的光芒在月色下反不顯,旁邊站著那牽馬的老仆。
梁心銘早覺這老仆不簡單。
若王亨跟她在一起時,有趙子儀在場,他便不大跟著王亨,只伺候王亨的馬兒;若她在后院,趙子儀自然也跟著她,這老仆便跟在王亨身邊伺候。
今晚不知為何,他過來了。
王亨站在月下,吐了口氣。
他轉身,對梁心銘道:“先吃飯,再去丹桂苑。”
梁心銘道:“是,恩師。”
雙喜忙道:“大人,來了好幾位二爺,還有林巡撫,都在前面等呢,小的特來回稟大人。”
王亨一愣,道:“好幾位二爺?”
雙喜道:“是,有方二爺,林二爺。”
王亨追問:“哪個林二爺?”
雙喜道:“白虎王的第二子。”
王亨神情古怪地看向梁心銘。
這個林子明是何許人也?
梁心銘眨眨眼,望天,天上月亮快要圓滿了,“今天是八月十四,不是七月半。”
七月半,是鬼節。
若是鬼節,可能見鬼。
不是鬼節,“鬼”從何來?
王亨失笑道:“去前面看看。”
又問:“青云可敢去?”
梁心銘道:“恩師有煌煌天子劍護身,可驅厲鬼,學生何懼之有?不過學生以為,今晚不必見他。”
那老仆掀了下眼皮,瞅了梁心銘一眼。
梁心銘分明感覺到,裝不知道。
王亨想了一想,便吩咐雙喜去告訴皇甫仁:各位客人遠道而來,要妥善安置,現天色已晚,請客人們早些歇息,有什么話明日見面再說。
雙喜得了令,匆匆去了。
這里,王亨和梁心銘才回去。
路上又問三元,來客的情況。
三元道,林子明是從荊州趕過來的;方磊是和嚴家少爺嚴楚瑜從湖州過來的;林巡撫則是從徽州府來的。
梁心銘道:“林巡撫也來了?現在不正鄉試嗎?”
王亨心想,鄉試固然重要,這場從徽州地方引發的謀反案更重要,林鈺林身為巡撫自然著急。
到二院門口,一安看看手里的坐墊,想著從地牢那污穢腌臜的地方混了一圈,臟就不說了,沾染了晦氣才麻煩呢,大爺那么挑剔的人,就算洗干凈了他也肯定不會要了,于是緊走幾步,丟進墻角的垃圾桶內。
還沒轉身,就聽王亨問:“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