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銘從王府回去后,便和惠娘開始收拾行裝,雖然進京只有簡單一個包裹,離開卻沒法簡單,直忙到半夜。*隨*夢*小*說w.suimeng.lā
第二天凌晨又都起來,收拾上路。
至于趙宅,趙子儀又托付給王亨了。
京城東門外十里長亭,梁心銘同前來相送的王亨、周昌等話別,道“后會有期”。
王亨送了一匹馬給梁心銘。
梁心銘沒有推辭,收下了。
在這分別的時刻,兩人都感到不舍,梁心銘不用說,王亨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卻仍感到不舍。
目光交匯的剎那,彼此都心動。
王亨叮囑道:“一路小心!”
梁心銘點點頭,問道:“恩師什么時候動身去岷州?”
王亨目光一閃,道:“大概還要四五日工夫。刺殺先帝的案子尚有些首尾要清理,等完了就動身。”
梁心銘道:“此去岷州恐怕不安寧,恩師也要當心。”
王亨道:“為師明白。”
說罷轉向趙子儀,道:“大哥,青云就托付給你了。今后不比你從前,在官場行事,凡事謹慎!”
趙子儀道:“賢弟請放心。”
王亨又掃了一圈丁丁、卿陌等人,目光挑剔而犀利,讓少年們領略到不同于梁心銘的另一種威嚴。
那邊,朝云從馬車內探頭出來,叫道:“爹爹,走啦。”
她對于爹爹去新的地方做官很是興奮、期待,在京城待的時間太短了,并沒有產生家的感覺,一點也不留戀。
是不能兒女情長了!
梁心銘調轉馬頭就走。
趙子儀沖王亨一抱拳,催馬跟了上去。
王亨盯著那坐在馬背上的清雅身影,眼看著一行人在官道上漸行漸遠、越來越小,心頭空空的難受。
不過是門生而已!
不過是好友而已!
為什么會這樣不舍?
他捫心自問,不得而知。
周昌道:“表哥,走吧。”
王亨忽然道:“你先回去,我再送他們一程。”話音未落,人早已催馬疾馳而去,梁錦云等護衛忙跟了上去。
周昌傻愣愣地看著前方,喃喃道:“表兄不會是……真的愛上了青云兄吧?”好糾結!
三個月以后,徽州潛縣。
梁心銘在縣郊二十里外的潛山湖旁,看著人將一桶桶的魚苗和大魚往湖中倒,那些魚販子將魚苗放了,再到一旁找湯主簿結賬,師爺將算盤珠子撥得噼里啪啦響。
附近山坡,民工們正熱火朝天地蓋房子呢。
看了一會,梁心銘覺得陽光太烈,便走到一棵大樹下躲陰,手搖折扇,愜意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眼前浮現剛到潛縣的情形。
潛縣隸屬于徽州六安府,是下等縣,境內“七山一水兩分田”,山清,水秀,良田肥美,卻依然貧窮。一條潛水貫穿全縣,盛夏經常發大水;月時,往往又干旱。
良田都被少數大戶豪紳把持,百姓多無田地,佃戶多;水利建設貧乏,不利農田灌溉,受不起水澇旱災;耕種技術落后,畝產低;交通不便,與外界少通商……
五月初,潛縣百姓迎來了他們的六品縣令。
長得真俊,這是潛縣老百姓對新父母官的直觀印象,其他就沒有了。天下老鴰一般黑,誰來做縣令對他們都一樣!
梁心銘到的時候,正是梅雨季節,大雨如注,照這個勢頭下去,只要半個多月,便會山洪暴發、潛水破堤。
縣衙賬簿上,顯示財政赤字,倒欠了湯主簿五兩銀子,湯主簿墊上的,為了修補縣衙、迎接新縣令……
梁心銘就像前世那些大學畢業生,剛走上社會便遭到迎頭一棒,別說升官,生存都艱難。
百姓們漠然地看著她,不對她抱任何希望。
惠娘眼巴巴地看著她,希望她大顯身手。
趙子儀和五個小子五個婢女都滿懷信任地看著她,等她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們只管扇風添柴。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第一桶金從哪來呢?
梁心銘很從容地叫上趙子儀,冒雨出去了。
他們順著潛水察看地形,足足察看了五六日,回到縣衙后,梁心銘便召集民工修建堤壩,日夜趕工。老天爺也照顧她,此后居然一連晴了好幾天。
有經驗的老農直搖頭嘆氣:這根本不管用!
這梁縣令太年輕了,倒也想為百姓做點事,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不對癥。
又半個月后……
簡而言之,就是梁心銘日夜搶修了兩段新堤壩,正在這時候,潛水山洪暴漲,原本的舊堤壩破了,大水沖下來,被新堤壩擋住,滿滿積蓄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
梁心銘命名為潛山湖。
這是個人造湖,有些像她前世的千島湖。不過,潛山湖淹沒的山峰數量不多,只有幾十個,形成了幾十個島嶼。梁心銘稱之為“潛山湖”,意思是潛伏在水底的山。
接著,她便上書請求賑災,書云:潛縣遭受大災,淹沒良田山巒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災情慘不忍睹……
寫的有些夸張,其實也沒那么嚴重啦。
最起碼沒淹死人,因為事先她就安排百姓分批撤離,有計劃、有預謀地利用這次水災興建了個大水庫。至于百姓的窮困潦倒,不是本次水災造成的,沒發大水之前就存在了,現在被她拿來當請求賑災救濟的借口了。
然后,梁心銘便和趙子儀火速趕去六安府,請求援助,去的時候,帶上了靖康帝賞給她的那方龍紋端硯。
六安知府姓陶,腆胸凸肚、趾高氣揚,不等梁心銘回稟完災情,便打斷她的話,說六安治下不止一個縣受災,他都沒處要援助呢,哪里管得了小小的潛縣!
梁心銘便掏出龍紋硯臺,當著陶知府的面研墨,寫上奏文書,請陶知府簽名,說她要去徽州府找巡撫大人,再通過巡撫大人上奏朝廷,請求朝廷賑災。
她不經意間就提到皇帝對她的厚望、臨別時和她下棋、殷切囑咐,然后黯然說自己辜負了皇恩……
陶知府看著龍紋硯臺,神情惶恐,如見天顏。
他反復打量梁心銘,衡量這個狀元郎的潛在價值,到底是理她呢還是理她呢?最后,陶知府決定穩妥些,先安排三千石糧食給梁心銘,意思意思。若梁心銘沒吹牛,他可就押對了寶;若是梁心銘吹牛,他再收拾她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