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蔣氏臉唰地就紅透了。{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辛苦操持還出了事,這絕不是贊美,這是指著臉罵她無用。
老太太罵人堪稱絕妙。
二老爺王詰為人謙遜,兢兢業業熬了大半輩子,現任光祿寺少卿,這還多虧了王諫的關系。二太太也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實相貌,為人最和氣,對下人很寬和。
當下蔣氏站起來,慚愧道:“都是媳婦無能,才讓家里出了這等事,請老太太責罰。”
老太太道:“這是他們朝堂上的爭斗引來的,怎么能怪你呢?不過——”說著她轉向王夫人——“你這些年伺候我,也很辛苦,好在我還爭氣,沒給你們添大麻煩。你偷閑了十幾年,如今回來了,該讓你大嫂子歇息歇息,不能再勞煩她。從今兒起,你就接手管家吧。”
說著不怪,卻毫不猶豫地奪了管家權。
二太太僵著臉,低聲道:“是。媳婦也正要說呢,弟妹回來了,還該她管家。媳婦鑰匙都帶來了。”
老太太點點頭,示意王夫人接手。
棋媽媽便去二太太手上接了鑰匙,交給王夫人。
老太太又道:“你剛接手,難免有些亂,讓棋媽媽幫你。”又對二太太道:“你弟妹好些年沒有管家,怕是有地方不明白,你可仔細些,把人事都交割清楚了。”
二太太忙道:“那是自然。”
老太太又對王夫人道:“你先最要緊的是把各處的該班的人都梳理一遍,那些內外勾結的事斷不能再生!”
王夫人并未推辭,點頭道:“是。”
她根本不想管家,可當她聽說兒子一而再被人利用陷害,便無法袖手旁觀了,再難也必定要接手的。
老太太雷厲風行,一回來就將管家權收歸大房,各房太太奶奶們都心下凜然,一時間都不出聲,只有王諫陪母親閑話、噓寒問暖,關切之至。
王亨便在這時進來了,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他先向老太太和母親等磕頭請安。
王夫人等是為了替他完婚才回來的,他一出現,眾人都仔細打量他,看他對此事的反應,見他面帶喜色、神采飛揚,不由大喜,以為他終于想通了,愿意完婚了。
老太太問:“怎么這樣高興?”
王亨道:“見到祖母,當然高興了。”
老太太聽了十分喜悅,拉他坐身邊。
眾姐妹兄弟也都依次上前拜見大哥。
王曉雪道:“妹妹見過大哥。恭喜大哥!”
王亨頓了下,想問“喜從何來”,忽然又想:“若梁心銘真是馨兒,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么。”于是笑瞇瞇將錯就錯,滿面春風地回應道:“同喜。同喜。”
眾人聽了,更加喜出望外。
老太太和王夫人欣慰對視,都笑了。
唯有王諫覺得兒子古怪,又不知古怪在哪里。待要問他,眼下人多,萬一他了牛脾氣,那時倒不好收場。少不得忍著,回頭再試探他,和他商議婚期等事。
等散后,王諫回到自己屋,細想剛才王亨的表現。若說兒子回心轉意,他是萬萬不信的。越是不信,越是擔憂。
他連夜叫來大總管吩咐:明日請孟家人來商議婚期,先將喜帖出去,將婚事坐實,叫王亨無法反悔。
他想,王亨再無顧忌,也不會置王、孟兩家的名聲和體面不顧。這喜帖出去了,還能收回來嗎?既然收不回來,只好成親。誰讓他對妹妹說“同喜同喜”的!
王夫人想想兒子那脾氣,覺得不妥。
無奈,王諫執意要先斬后奏!
“先斬后奏”這個詞用在這很不當,他可是父親,卻不能做自己兒子的主,他每每想起來便覺羞惱。
按下王家行動不提,再回頭說狀元樓內的宴會。
王亨走后,眾人繼續擊鼓傳花、飲酒說笑。
雖然還像之前一樣熱鬧,梁心銘卻再也提不起興致,面上和眾人說笑,心中不斷回想王亨說過的話:
“只要我活一天,就保護她一天。”
“今生今世,與她不離不棄。”
“她永遠是我妻子,一直在我身邊——”
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呢?
還有他剛才的表現,好生奇怪。
散場后,她與趙子儀一道回家。
大門口掛著燈籠,點亮家的溫馨。
“朝云,爹爹回來了!”她進院就叫。
“爹爹!”朝云從屋里跑出來,牽起她一根手指頭,父女倆一塊進屋,藍妞跟個毛線球似得在后滾動。
梁心銘換了衣裳,惠娘打了熱水來,她又洗了把臉,然后一家人去書房。梁心銘抱著小朝云坐在炕桌邊教她認字,李惠娘坐在對面做針線,室內安謐溫馨。
李惠娘卻現,梁心銘有些心不在焉。
惠娘不用猜都想得到,肯定是因為王亨!
小朝云眼皮打架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惠娘將針線籃子收拾了,起身道:“我帶她睡去了。你呢?”這么問,是覺得梁心銘還不想睡,因為她有心思。
果然梁心銘道:“你先睡,我再等會。”
說罷也起身,抱著朝云送到臥室去了。
待那對母女睡下后,她才重新回到書房,將燈花剪了,燈火撥亮些,然后把燭臺端到套間內,放在書桌上,自己在桌后坐了,隨手拿了一本書翻看。
翻了一會,又“啪”一聲合攏。
“林馨兒,你究竟想要怎樣?”梁心銘自問,“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是要做官的人了,為了那小子整天糾結,還怎么做官?就這點出息,還想跟男人比!”
她命令自己,今晚必須做出決斷。
她便模擬問答,梁心銘問,林馨兒答。
先她問自己:“假如王亨是真心愛你,這些年未娶是因為忘不了你,而不是什么心魔未除,你可愿再給他一次機會、跟他和好?”
她幾乎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愿意!”
她的夫君,誰也別想搶走。
孟清泉,你哪來的回哪去!
然后,她又問自己:“那你現在要與他相認嗎?”
她又毫不猶豫地搖頭:“不行!”
當年,她是王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又對王亨有大恩,尚且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現在她女伴男裝,頂著梁心銘的身份參加科舉、入朝為官,官場兇險,如履薄冰,若是被人知道她女伴男裝,只怕要灰飛煙滅!
她絕不能冒這個風險。
她死不足惜,不能連累惠娘和朝云。
吃一塹,不能長一智,豈不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