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雪的心情微妙起來。
王亨發達了,她不得依賴這個哥哥?
嫁人了,沒娘家人撐腰可不行。
長不高又怎樣,只要王亨立志上進,將來肯定能位列朝堂,為林馨兒賺回一副鳳冠霞帔,王家這一代說不定還要指望他呢。
她對王亨和林馨兒態度好了許多,然雙方彼此傷害太深,一時半會的關系難以修復,只好慢慢來了。
隨著王亨參加科舉,將真實年齡公開,他得了侏儒癥長不高的事也傳開了,不但徽州城傳遍了,連華陽鎮的人都知道了,他迎來了人生中最嚴酷的考驗。
第一次去徽州參加縣試,他就成為焦點人物。
在縣學門口,他被人當國寶似得瞻仰。
以前他也面臨過這種情形,別人都夸他長得好,像觀音座下的金童;現在么,自然不是這樣,而是議論他殘廢。
他臉色很不好看,忽見有幾個人湊在一起對他指指點點的,他就想上前教訓他們,卻被林馨兒攔住了。
林馨兒作為妻子,當然要全程陪考。
她笑靨如花道:“夫君,淡定!”
王亨不滿道:“小爺為何要淡定?”
林馨兒笑吟吟道:“打架鬧事那是紈绔干的事。咱是什么人?是世家子弟!大靖第一等書香世家的子弟!父親是尚書,也許將來要當宰相;母親出身名門,孟子的后代;家族出了幾個宰相、幾個皇后,和那起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小人計較,豈不有失風度?不遭人嫉是庸才。他們議論你,是嫉妒你這么小卻比他們厲害,故意挑刺。”
這番話說得痛快極了,可王亨還是不甘。
他問:“難道就縮著頭?也太窩囊了!”
林馨兒咳嗽一聲,道:“漠視,漠視他們!”
王亨賭氣道:“我沒法漠視!”
林馨兒道:“他們只長個子,不長腦子,所以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你若是花心思在他們身上,也要變蠢的。”
王亨見她變著法兒損別人、寬慰自己,忍不住笑了,心情也好了。他故意把她上下一打量,道:“馨兒,我發現你這一年也長高不少呢。難道只長個子,沒長腦子?”
林馨兒笑道:“不可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你同吃同睡、同起同坐,天長日久,想不聰明都難。”
王亨緊緊抓著她的手,開心地笑了。
他仰臉道:“馨兒,我帶你去吃熊掌。”
林馨兒振奮道:“好!”
她欣喜地發現:王亨對于自己的侏儒癥,漸漸能夠正視,不再敏感地聽見人說他可愛,也懷疑別人諷刺他了。這是個好現象。她還要更進一步引導他,幫他樹立信心。
但他有處逆鱗,那是碰都不能碰的。
這便是“三寸丁”幾個字。
就有這么一個不知死活的家伙碰了。
因童生試分為縣試、府試和院試,王亨在前兩次考試中奪得案首,一時間被傳為神童。即便他是侏儒,當年也才十三歲,說神童并不為過。然就有那心胸狹隘的,考試比不過王亨,便嘲笑他身體殘疾,尋求平衡。
這人姓祝,二十歲了。
他在看了府試榜單后,酸溜溜地對周圍學子道:“什么神童!還不是靠的王家權勢。說不定早就知道考題。不然就憑那個三寸丁,能拿到案首?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
眾人覺得有理,七嘴八舌附和。
一個侏儒考得這么好,不正常!
當時王亨和林馨兒就站在人群外。
兩人還沒怎樣呢,一安先氣得受不了,揎拳捋袖地要去揍那個姓祝的家伙,又被林馨兒攔住。
王亨沉著小臉道:“今兒你別想攔我!”
林馨兒道:“我不攔你。可是就這么上去跟他們大吵大鬧,太沒水準了。咱這腦子,不能跟他豬腦子比啊!”
她把“祝”念成豬,提醒王亨別沖動。少年人最忌沖動,要學會隱忍不發,然后一擊必中。
王亨看了祝少爺一眼,轉身就走。
這一回去,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也不跟林馨兒商議,也不發火生悶氣,照常讀書,準備院試。
林馨兒了解自己的小夫君,這是在憋壞招呢。
等到院試的時候,他們又去了徽州城。
王亨命人打聽了祝公子吃飯的酒樓,也帶著林馨兒去了,故意選了二樓祝公子隔壁的雅間。
王亨捧著一手抄本,一路走一路默記,一副廢寢忘食的模樣,全靠林馨兒牽著他才沒撞上墻。
這情形被祝公子看見了,心中一動。
他主動招呼道:“這不是王小兄弟嗎?幸會幸會!”
王亨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很有禮貌地還禮,問道:“請恕小弟眼拙,不知這位兄臺是?”
祝公子道:“在下祝炳勝。”
王亨道:“原來是豬公子!幸會幸會!”
林馨兒差點笑出聲來,抿嘴忍住。
祝公子瞥見她小模樣,眼睛瞪直了。
他笑問王亨:“王賢弟,不知這位妹妹是?”
王亨本不想為他介紹林馨兒,因要和他周旋,不好不理,便道:“這是小弟妻子。”名字當然不能告訴。
祝公子恍然道:“竟然是弟妹!”
他也聽說王家為侏儒兒子尋了個絕色的小媳婦,原以為是傳聞,誰知是真的。心下嘲笑道:“這不是白白糟蹋了一朵鮮花么?等養大了,這三寸丁只能看不能吃,怎么受得了!”心里起了齷齪想法,眼里就帶了出來,看林馨兒的目光大有深意,恨不能代王亨把林馨兒給吃了。
林馨兒心里罵道:“色*胚!”
王亨直覺豬公子目光猥瑣,上前一步擋住林馨兒,對他道:“豬兄也定了雅間?在哪里?”
祝公子道:“就在這間。”又笑道:“今日與王賢弟相遇,就是緣分。不如我們同桌如何?為兄請客。”
王亨故意為難,委決不下。
祝公子見他躊躇,使勁勸說。
他只當王亨是小孩子,林馨兒也是小孩子,跟的小廝和丫鬟都是小孩子,所以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王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