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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院在徽州城東南,他要走很長一段路。
經過漁梁街時,他放慢了腳步。有一段路的右手邊臨著河,河邊沒有建房,對岸就是郊野。河水嘩嘩流得格外歡暢,河邊草地被輕霜覆蓋,野菊卻不懼秋霜,恣意昂然。楊柳枝頭,鳥兒們一聲長一聲短地鳴叫。薄霧如紗,更添朦朧。
梁心銘看得很用心、也很舒暢。
在漁梁街的左邊,有幾條東西走向的巷子。
其中一條巷子口,不知誰家的小廝站那,若無其事地看著來來往往行人,耳朵卻豎起,聽著巷子里的動靜。
巷子里,毒老虎正在一戶人家拐角的墻根靠著,好像等什么人。等得心焦時,忽一探頭,一個蒙著花頭巾、穿紅裙的女人仿佛從天而降,向他走來。
毒老虎大喜,等到跟前,尚未等她掀開頭巾,就跟餓虎撲食一樣撲上前,抱住她拖到拐角去了。
外面小廝只看見一個背影。
“爺也太心急了!”
小廝又像羨慕又像抱怨。
巷內,毒老虎身上亂顫、嘴里亂叫:“我的乖乖小心肝!西施娘娘!哦哦哦……可想死我了!哎喲——”
他不斷哦哦,似乎煎熬不住激情,就要宣泄。
然而,先那聲“哦”還顫顫的,好像嘴里溢出的呻*吟;后來卻變味了,急促悶哼,因為他的嘴被堵上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懷里美艷的女子。
女子對他嫣然一笑,風情萬種。
毒老虎即便胸口插著鋒利的匕首,匕首的手柄就握在女子手中,還在用力往里扎,也沒能消除他眼中的癡迷和疑惑。
這女子真美啊!
他很遺憾,為什么不等他完事再動手呢?那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就像戲文里唱的。
女子伸出修長的手指,在毒老虎鼻端試探了下,確定他沒氣了,才手一松,像丟麻袋一般,將毒老虎丟在地下。
她用力拔出匕首,又從袖內扯出一條紅色絲帕,把染血的匕首鋒刃包住,很優雅地順著一抹,然后手一松,任憑紅絲帕如一片紅云般,蕩悠悠落在毒老虎身上。
然后,花頭巾也落下來。
再然后,紅裙也覆蓋下來!
巷子外,小廝約莫覺得時辰到了,探頭向巷子里看了看,又側耳聽了聽,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由詫異。
他想,爺怎么斯文起來了?
又等了一會,小廝忍不住了,因為天已經大亮了,有個漢子從巷子那頭走過來,經過那拐角處時,只好奇地望了一眼,卻并沒有停下腳步,徑直走了出來。
小廝納悶極了,難道爺還敢當著人青天白日干那件事?
他便叫了兩聲,里面沒人應。
他急忙跑進去找。
到那拐角處,只見毒老虎身上蓋著一條紅裙子,圈縮在墻角,一動不動。
小廝覺得不妙,一把扯開紅裙子。
“啊——”
尖叫身穿透小巷。
毒老虎死了!
這時候,梁心銘正站在貢院門口接受檢查,準備入場。
她帶的東西簡單,把籃子隨便一翻就看到底了。不過,這并不算完,還要走到墻邊,背靠墻站著,被人搜身。
梁心銘對這驗身并不反感,都說十年寒窗苦,能不能考上先不說,最起碼要求一個公平,對不對?
若有人作弊考上了,對其他人來說,就不公平了。
更何況,梁心銘吃的苦比十年寒窗要多的多。
因為她,是個穿越女!
她沒有享受到穿越帶來的福利,反而深受其害。在這男權至上的社會,她一個毫無根基的女子,若想查明當年的事,唯有走科舉這一條途徑。所以,她絕不會放棄!
她穿來的這地方叫大靖朝,是在李唐王朝覆滅后建立起來的。自太祖、高祖以來,又經歷了永平帝、英武帝、正元帝、炎威帝、至德帝、順昌帝,傳到現在,近三百年過去了,眼下在位的是靖康帝,現在是靖康四年。
大靖的歷史文化與她前世的中華歷史文化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地理劃分則有很大不同:大靖天下共劃分為二十個州。州,相當于她前世的省。
比如:大靖的京城大概相當于她前世的西安,而不是北京。陜甘一帶屬于奉州。河北和北京天津屬云州,正是中國古代宋朝割讓的燕云十六州那片。四川一帶屬于岷州,人們稱那里為“古蜀地”。長江中下游則被劃分為湖州和臨湖州,臨湖州靠海。湖北湖南屬于荊州。而廣東福建一帶則屬于溟州。這徽州則是前世的皖南和浙江江西一帶……
大靖朝堂的政治架構:朝廷設六部。英武年間,雄才大略的英武帝在六部之上成立內閣,共有六個內閣閣臣,六閣臣意見一致可否決皇帝圣旨。內閣外,文有左右丞相,武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護國。也是在英武年間,各州在巡撫之下又增設布政使、提刑按察使、禁軍指揮使,隸屬巡撫統御;同時,三司也對巡撫進行牽制。
大靖的農業發展十分迅猛,商貿經濟比中華歷史上的唐宋還要繁榮;大靖的手工業和火器發展,超越了她前世同時期的歷史水平,疆域也廣闊的多。
總之,這是個強盛的國家,哪怕過了最鼎盛時期,甚至開始呈現敗落之相,也還是讓她驚嘆。
梁心銘研究后發現:這世界有穿越前輩光顧過,還不止一位,可以確定的就有幾十年前御封的“郭織女”!
鑒于郭織女幾次被指證為妖孽,每次都死里逃生,梁心銘十分小心,并不敢在考試中抄襲前世的文章或者詩詞。
她以為:天下文章一大抄,若你完全融合吸收了所學的知識,另創造出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就不是抄了。
所以她的考試,完全是憑借自己真實的本領。
驗身過程中,差役對著梁心銘的胸膛用力拍了兩下,又往兩肋一路拍下去,看可有藏匿。
梁心銘面不改色,比旁邊的男子還要從容。旁邊考生也是位少年,想是從未被人這樣摸過,還是被糙男人摸,羞憤的很,像個姑娘似的抱著雙肩,維護尊嚴。
梁心銘瞥見,不由莞爾。
驗身完畢,她深吸一口氣,略整理一番衣裳,再提起籃子,淡然地往場內走去,眼中卻射出堅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