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爺對沈嬌的話還是半信半疑,自言自語道:“花椒就能殺蟲?有這靈?”
劉大叔忙道:“這丫頭剛不也說了讓試一試嘛,你現在就回去照這法子煮粥給柱子喝了,靈不靈不就知道哩!”
“對對對,我這就回去。”柱子爺這才回過神來,搶身就要走,連地上的羊肉都顧不上了。
劉大叔見了六神無主的柱子爺,忙囑咐道:“大米我家還有些,你讓我媳婦給你抓幾把,這些羊肉我替你照看著,你就放心地回吧!”
柱子爺感激地點了點頭,也顧不上說啥了,邁開大步走了,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劉大叔搖了搖頭,蹲下身子把柱子爺的羊肉往自己攤前攏了攏,很快便有人過來買羊肉了,大都是問的劉大叔自己的肥羊肉,可他卻極力向來人攤銷柱子爺的瘦羊肉。
沈嬌拉著馬杏花去看其他的攤位,馬杏花小聲問道:“嬌嬌,花椒真能打蟲哩?”
“書上是這么說的,不過我沒試過。”沈嬌答道。
馬杏花一聽是書上說的便松了口氣:“那就錯不了了,嬌嬌你看的書可真多。”
她的語氣有著羨慕,馬家人對于讀書人都有著異乎尋常的尊重,也所以馬杏花才能夠讀到小學畢業,不像農場的其他女孩,一天學都沒上過。
像馬杏花這種小學畢業學歷的女孩,在當地可以說是女狀元了,一百人里也出不了一人,鳳毛麟角了都是。
但是馬杏花卻覺得自己的還是學得太少了,因為她以前聽三哥信里說起過,說城里的姑娘都是讀過初中高中,甚至還要上大學,還說丫頭不比小子差,一定要讓家里供她和蘭花上學,別學村里的其他女孩那樣,十四五歲就嫁人生娃了!
馬紅兵的話在家里還是有相當重的分量的,也因此馬杏花才得以學到小學畢業,若不是因為學校停課,她甚至還有可能上初中高中的。
也所以馬杏花對沈嬌讀了那么多書特別羨慕,也愿意同沈嬌親近,在她看來,文化人就是好人,是文明人!
沈嬌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定會非常嚴肅認真地糾正她,文化人壞起來可比沒文化的人更可怕,心眼多著呢!
三人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逛了過去,相繼買了些白面玉米面等糧食,東西也置辦得差不多了,馬杏花就說要去供銷社買糖和油鹽等,三人便往回走。
沈嬌突然頓下了腳步,往其中一個攤位走了過去,這個攤位的位置十分偏,攤前也很冷清,稀稀落落的幾個客人,且還都是問幾句就走了,買的人很少。
吸引沈嬌眼光的是攤位賣的東西,是海市弄堂里常見的一種點心,名叫生煎饅頭,小巧玲瓏的饅頭煎得金黃酥脆,餡則是由豬皮凍調的,待煎熟生饅頭后,豬肉凍化了,一口咬下去別提有多香了,是沈嬌最喜歡吃的一種海市小吃。
只不過北方這種小吃很少有看見,即算有也沒有海市的地道,味道差了十萬八千里,完全就吃不出海市饅頭的那種香、鮮、酥、脆。
更別提三里堡鎮了,這里只有粗獷實在的羊肉大包子,一個包子能讓沈嬌吃個半飽,生煎饅頭連影兒都瞧不見。
突然在這么個西北小鎮出現了江南的小吃,也難怪沈嬌會被吸引了。
賣生煎饅頭的是一個衣著樸素干凈的中年女人,穿著打扮與當地女人沒什么不同,也是綴滿補丁的對襟襖,紅頭巾把臉蒙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一雙幽深的眼眸。
盡管打扮得無比磕磣,可沈嬌還是能夠看出這個女人的不同,最不一樣的就是她的氣質,完全不同于周圍似燒茄子一般的女人,干干凈凈的,全身上下都透著利落,還有她面前的攤位,也同樣十分清爽,一個個白嫩的面臍子躺在面板上,旁邊還有一盆拌好的餡,還有兩個小碗。
一個碗里是碧綠的蔥花,另一碗是炒熟的芝麻,女人面前有個小爐灶,灶上則架了塊鐵板,滋滋地煎著十來個饅頭,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待饅頭煎好后,便鏟到一邊,灑上蔥花和芝麻,香味瞬間便又升級了,吸引了更多的人前來圍觀,大都是帶著孩子來的父母。
“這是啥哩?瞧著怪好看的。”有人看著稀奇得不行。
中年女人并沒有回答,只是伸出兩根手指頭比了比,便又低頭包饅頭了。
“原來是啞巴,做的吃食還挺講究,就是貴了點,這小的一只就要二分錢,一只都塞不滿我嘴哩!”
“就是,二分錢都能買一大燒餅了,買這干啥?”
大多數人都被女人報的價錢嚇走了,只有極少的幾個實在是耐不住孩子的懇求,掏出二分錢買了一只給孩子嘗嘗鮮。
孩子一口咬破生煎饅頭的皮,露出里面鮮亮的豬肉凍餡,香味就連旁邊的大人都受不了了,不住地咽口水。
“走走走,這香味勾死人哩!”
大人罵罵咧咧地拉著孩子走了,就怕呆下去會再也忍不住敗家呀!
沈嬌聞到這熟悉的香味哪里還忍得住,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來到了女人面前。
“大嬸給我來十個生煎。”沈嬌脆生生地說著,遞過去二角錢。
中年女人手頓了頓,一直低著的頭迅速抬了起來,極快地瞅了沈嬌一眼,眼里有著打量和探究,不過她很快就又低下了頭,取出一張干凈的紙,裝了十只生煎遞給沈嬌,一大一小兩只手碰了一下。
女人的手有些涼,可沈嬌還是感受到了這只手的綿軟和細嫩,不由自主地朝女人包饅頭的手看了過去。
指甲修得很漂亮,指甲面也磨得很光,旁邊一點死皮都沒有,手指修長白嫩,沒有一點當地女人因為干農活導致的指節粗大變形,很明顯,這雙手的主人十分呵護她的手,保養得非常好。
這個女人絕對不可能是當地的農婦!
沈嬌盡管好奇不已,但她并不沒探究的欲望,她和爺爺現在的處境不允許她有過多的好奇心,一切與她和爺爺無關的事,就算是再怎么吸引人,她也不會靠近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