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淡水非常想把抱住她大笑的臭師妹,狠狠打一頓,可是……可是她不知不覺在手上能動的時候,反摟了她。
師妹依然靈動慧黠的眼睛,在她面對面的時候,卻看不見她了,在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蘇淡水差點窒息了。
在那無盡的黑暗中,她可以想見她的痛苦。
“……我給你帶了寶貝來。”
千言萬語,終是沒辦法說出來,蘇淡水努力沒讓自己語帶哽咽,把她以為的希望,第一個說出來。
“寶貝?什么呀?”
盧悅聽出師姐話中的隱忍,心中酸酸脹脹,“是殘劍峰的靈果嗎?”
雖然仙界已經有了幾十、幾百、幾千甚至萬年一熟的仙果,她也都能吃得起,可是吃著吃著,她總覺得,沒殘劍峰一年一熟的靈果香甜。
“靈果啊?我也給你帶了不少。”蘇淡水跨步坐到玉塌上,與她面對面,“在上來之前,林芳華找到我,她從望仙那里,給你帶了一個,說是非常寶貝的東西。”
說這話時,她努力觀察師妹的臉色,希望那真是她留給自己的后手。
“……桃樹?”盧悅真心的笑了,她就猜到,以徒弟的聰明,一定會在知道她這邊有事的時候,把當初布下的后手,托人給帶來,她拉住蘇淡水,“不要反抗,也不要驚訝噢!”
一直偷偷觀察她們的暮百發現,兩個人,突兀地消失在玉塌上。
這是……進冰猱洞天了吧?
那種空間波動,瞞不過他的靈覺。
只是……
他對這個蘇淡水很好奇,盧悅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面對紀長明、畫扇、、空牙、谷令則,這四個應該很親近的人,她都沒有暴露過洞天,怎么這個師姐一來,她就能……這般相信?
暮百的眉頭攏了又攏,他對人族的感情,很不理解。
蘇淡水叫醒盧悅的方式,相比于谷令則等人來說,可說粗魯了,怎么盧悅就能真的在發現不是夢時,抱著她那樣高興呢?
可憐泡泡不在身邊,若不然,倒是可以問他。
暮百不想到坊市去,這些年,他也偷著出去過無數次,早就發現,人族的行為,眼睛看到的,有時不是真實的。
說是朋友,見面的時候,笑哈哈得別提有多親熱,可是事實上呢?
背地里,恨不得你死我活。
泡泡跟他說,當年那些想求娶盧悅的人,基本都不安好心,所以盧悅才訛他們的仙石。
但……
也有真正與他和泡泡,和盧悅般,面上歡,心里也歡得人吧?
暮百慢慢溜到外面,決定等蘇淡水走了以后,他再慢慢問盧悅。
突然之間進到一個莫名的空間,蘇淡水吃驚之余,又有些欣喜,“這是……更高級的藥園嗎?”
水陸交雜,看上去比隱仙宗賠她的隨身小藥園,不知高級了多少倍呢?
“藥園?”盧悅好笑,“什么樣的藥園能這么大呀?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洞天之寶。”
洞天?
瞅瞅腳下這片陸地上的稀稀疏疏的幾顆小樹苗,蘇淡水好一陣無語。
“……你是想把‘桃樹’種在這里?”
“是!”盧悅點頭的時候,其實有些奇怪師姐的態度,不是應該很高興很高興嗎?怎么會是波瀾不驚?
她想在師姐面前得瑟一下,想看到她驚訝驚喜的表情,咳,雖然眼瞎,可是借助身旁的小人參果樹還是沒問題的。
“那……那你跟我說,這……這桃樹真能助你回復嗎?”
蘇淡水不知師妹所想,摸出封印得嚴嚴實實的乾坤玉箱時,非常緊張這個問題。
“噢?我現在暫時……可能……用不上它。”
盧悅往小人參果樹旁站了站,看到那個超級大的乾坤玉箱,突然之間明白了她的緊張,“師姐,我現在就借了小人參果樹靈覺,能看清楚你了。”
盧悅如愿以償地看到她微張了口的樣子,“你……你現在能看到我了?那……那……”
蘇淡水急著找驗證的事情,摸遍全身后,又怕太復雜的,師妹看不清楚徒惹傷心,“那你看看,我現在伸出了幾根手指?”
“……”看到這樣的緊張的蘇師姐,盧悅的喉嚨突然之間有些堵,她學著她,也伸出了左手的三根手指,“咳!我還看到,你穿著逍遙的法衣,跟以前,沒有一點變化。”
真的?
原來是真的。
面對師妹帶笑,卻沒有一點影像的眼睛,蘇淡水很想吸鼻子,可是她吸處再快,也沒眼中水光聚得快,那控制不住滴下的水滴,讓她有些羞赧。
“能……能看到,你也不給我們發個信。”
她迅速捏決,把落下的證據毀滅,“你知道,為了提前上來,我這些年過得有多苦嗎?”
好像她的眼淚,只是為她自己流得一樣。
“……”盧悅可以想見她的苦,因為她臨閉關前,設的報更鳥還沒動靜,顯然洛夕兒都沒從百靈戰場出來,時間還很早。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們會知道我眼睛瞎了。”
她道歉道得非常迅速,“不過,師姐,你怎么這么快飛升的呀?如果基礎沒有打牢,以后……會非常麻煩的。”
同輩之中,蘇淡水的靈根資質都不錯,盧悅不想她因為她,最后在進階上,事倍功半,“不行,我們去問問逍遙老祖吧?他是逍遙老前輩,也許會有辦法。”
如果他沒辦法,她恐怕還要求到流煙仙子那里去。
盧悅有些懊惱,原以為什么消息都不報,就萬事大吉。
早知道,她還不如報點小憂呢。
“……放心,我的基礎打得很牢!”
面對還有閑心為她操心的師妹,蘇淡水鎮下所有情緒,“知道你出事,師伯他們舉全宗之力,一齊助的我。
再加上琉璃凈火得管妮的鳳凰火相輔……,在修煉上事半功倍,我才在今天飛升的。”
原來這樣?
盧悅微微放心,給她拿出一個蒲團,“師姐,我們坐下聊,我有好多問題,要問你。”
“……”蘇淡水也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只是現在沒時間,“等一會,我幫你把桃樹種下吧!”
為了讓這家伙保持旺盛的生機,林芳華說,望仙都不知廢了多大的勁。
而且這東西,關系到師妹以后能不能回復,蘇淡水不敢怠慢,“你想把它種哪?”
“那吧!”盧悅指向不遠的空地,因為這里是秘密基地,為掩人耳目,她選種的都是對外界來說,不怎么好活的仙植。
這樣一來,哪怕以后,仙樹曾經的主人到浮屠峰,也不會奇怪什么。
相反,如果她什么都種活了,那才叫奇怪呢。
蘇淡水的動作很快,把桃樹整個地移植下去,又澆了很多的靈泉水后,才把多余出來的泥土往到水邊固好,“先別弄人參果樹了,你看能不能與它——同步?”
望仙是木靈的消息,是林芳華說的,只是,她雖然有無數個懷疑,那望仙……就是那個‘望仙’,卻因為是師妹的徒弟,她也沒問出口。
現在,蘇淡水只希望,師妹早年給自己留下的后手,真的能管用。
“嘩啦啦!”
桃樹的枝椏在伸展,盧悅心神沉進去的時候,連個適應的時間都不用。
它——就是她。
“真好!”
感覺到根系在飽吸土中靈氣的時候,盧悅很放心,“多謝師姐,幫我把它帶上來了。”
蘇淡水松了一口氣,“你用它……什么時候,能讓眼睛回復?”
“暫時……我不打算回復。”盧悅的聲音有些低沉,“現在這樣,挺好。”
好個屁!
蘇淡水非常想暴粗口,可是面對一臉淡然的師妹,她又說不出來,“是因為陰尊和那個絕輔大人?”
“是!我不想他們再像當初禍害了三千界域的大人那樣,對我一直不依不饒。”
“……”蘇淡水的眉頭攏在了一處,這個辦法雖然好,卻非一勞永逸之事,“我看了百靈谷外那場大戰的資料,他們……應該只是找不到最佳機會,如果有,一定還是會對你出手的。”
為殺師妹,絕輔連自己的族人都祭獻給陰尊了,怎么可能不恨了?
“我知道。”盧悅無所謂,“我現在瞎著,就是不給他們機會。”
那些壞蛋都是聰明人,聰明人對報仇的想法,跟一般人是不一樣的。
看不到這個世界,所有一切全是黑暗,在他們看來,她活得可能生不如死。
她就是要給他們這些錯覺,“等我修為漸高,等三千城實力更上一層,等師伯師兄他們飛升上來,等到我們差不多都進階到玉仙,我的眼睛,就可以完完全全地回復了。”
師妹在下一盤大棋。
蘇淡水輕輕點了頭,“可是……你這樣……方便嗎?”
“方便!”盧悅朝她咧嘴,摸出一個好看的好像扇貝的東西來,“畫扇師尊給我弄了很多的這樣的菌貝,它也是仙植,戴在頭發上裝飾,不注意,誰也看不出來。在這里呆悶了,我易容出去,也方便得很。”
居然什么都打算好了,蘇淡水微一沉吟,發現這是不惹麻煩的最好辦法。
“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她從懷里摸出四個儲物戒指來,“這都是家里給你和泡泡準備的,全是吃的喝的。泡泡在云夢山,說是要為我們打天下,我打算也去那里。你……再遲一個月閉關,到時候,把隱仙宗賠我的仙果植栽一半到這里。
之后……,如果想到哪里去,不準偷偷摸摸,跟我和泡泡,或者谷令則說一聲,我們陪你一起。”
“師姐,你不是今天才飛升嗎?隱仙宗怎么要賠你仙果植啊?”
“那是因為……”
蘇淡水現在有閑情,慢慢跟師妹談今日丘善搏的可惡,“當時顧忌你和三千城,要不然,我早把修什么御女三千術的混蛋,給閹了。”
“……”盧悅莞爾,“隱仙宗的丘掌門,我也聽說過,據說他的所有嬪妃、侍妾,都是因為修為無法寸進,才自愿習那功法,彼此同修共進的。
這是人家的選擇,我們別管。”
修仙界,耽于瓶頸什么的,最后壽元坐盡的人,不知凡已。
不愿死又不想死,在丘掌門跨下的那顆救命稻草下屈服,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經歷了親父和義父的事情后,盧悅雖然不認同那些人,可也不鄙視那些人。
蘇淡水沒想到,有一天,這個到處惹事的師妹,會跟她說,那是人家的選擇,她們別管的話來。
她忍不住翹起嘴角,“呵呵!我現在才感覺……你長大了。”
盧悅瞪眼。
“你又看不著,瞪我有用嗎?”蘇淡水笑著伸了個懶腰,“回來的路上,年長老跟我說,隱仙宗的那個叫無邊的仙樹,可以滋養木靈根,等我這邊的事情稍為消停些,讓紀前輩陪你一塊去,把三年好處,拿到手再說。”
“嗯!”
盧悅點頭,她的眼睛想要完全回復,全在木靈根上,“隱仙宗是南方仙域的大宗,等師尊出關,讓他就陪我過去,也不是不可以。”
雖然愿意暫時瞎著,卻不代表,她不要為未來的光明,付出努力。
“那現在,跟我說說洞天的事吧!”蘇淡水倒出兩杯靈露,一杯給師妹,一杯給她自己,“仙界是不是每個大能,都能造這樣的洞天啊?怎么造的?外面如果有賣的,我能不能買一個?”
當洞天是大白菜嗎?盧悅無語的同時,又有些好笑,“你可真夠無知的,幸好問我了,要是問別人,人家能笑你一輩子。”
蘇淡水眨了眨眼。
“洞天洞天,哪是人能造的?”盧悅指指她一眼望不到邊的地盤,“百靈天道循環往復,整個仙界只有十五階的荒獸能夠生成洞天。”
蘇淡水的臉上變了變,“你果然在百靈,跟萬古冰川的那只十五階冰猱對上了?”
“咳!這是撿便宜撿的。”
以她現在樹的目光來看,師姐的眼睛,在冒殺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盧悅順著外界對她的猜測說話,“誰能跟十五階荒獸對上啊?暮云草原的主人暮百是只獒,獒是什么,說白了就是狗。
暮百是只老實的狗,偏偏暮云草原又與萬古冰川相鄰,所謂家有惡鄰,我無意中正好碰到被欺負后,受傷的暮百,當時他是個小狗樣,我還以為是哪個同道隕在那里,讓靈獸落單了,才救了一把。
然后,他機緣巧合殺了冰猱,進階到十六階,百靈戰場再也容不下他,才決定跟我出來的。”
“……所謂解釋就是掩飾,你這十句話里,大概有五句是真的。”蘇淡水鄙視她,“我也懶得管你那些說不得的秘密,不過……,這洞天的事,輕易不要再讓別人知道了。”
“呵呵!你是帶我在內,第三個知道這里的。”盧悅朝她討好,“第二個是泡泡。”
“……”蘇淡水的牙有些疼,她情愿不知道這里好吧?
“行了,我們早點出去吧,萬一流煙仙子找人,找不著,那就再也不會有秘密了。”
盧悅接過她遞來的手,一閃之間,帶她重新出現在玉塌。
“師姐,弄點好吃的,我們邊說邊談。”她想知道逍遙門的一切事情。
隱仙宗樂霄殿 看著原本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用傳界香,跟他親熱說話的玄玄孫,玄德真的臉,在紅與紫間轉換。
“別哭喪著臉了,三個月……好頂!”
姓谷的小丫頭,相比于當年的流煙仙子,還稚嫩了些,至少沒她那么心狠,把他一涮就是兩百年,“你現在就跟我好好說說,在那個小丹師面前,怎么就沒了還手之力?”
“她……她比我厲害。”
丘善搏低頭,“老祖,孫兒的劍驟式,其實撒到了極致,不說對付天仙中階,對付與孫兒一樣同期的仙人,孫兒絕對手到擒來,孫兒倒霉……”
“抬起頭來,”玄德真厲聲打斷他的話,“對付同期修士手到擒來?誰給你這般大的底氣,敢說這等大言不慚的話?”
丘善搏很不解,老祖怎么突然就沖他發火。
他說的明明是事實,閉關沖擊天仙境前,用傳界香談話時,他把自己的出手速度什么的,都跟老祖說過,那時,他老人家分明還說,丘家的劍驟式,如狂風暴雨般連綿不絕,同期修士,正常是無法在劍下活命的。
“你怎么不想想,蘇淡水是個丹師?”
玄德真恨鐵不成鋼,“而且,你在她的火攻下,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這些,你都想過為什么了嗎?”
丘善搏緊閉嘴吧,這可能會是跟他一輩子的恥辱了。
“拿過去,好好看看,然后,再想想,如果重來一次,你……有幾成把握,能把她打趴下。”
丘善搏接過不知誰錄下的留影玉,靈力一送,當時的戰況,再次入眼。
看到他最開始的不可一世,姓蘇的,分明只有防沒有攻,他忍不住沉了眼。
“看到了吧?人家在試你的深淺。”
丘掌門雖然已經看過一遍了,可是此時再看,還是心驚得很,“哪怕你的劍,再快一倍,這個叫蘇淡水的小丫頭,也一樣能應付自如。”
“老祖,她用紫金爐布得是什么陣?”
虛與實間,那轉換得,簡直太快了,丘善搏越盯越覺得,那東西很厲害。
“搬山。”
怎么可能是搬山?
丘善搏面色一白,那個最普通的煉氣期法術,怎么會用在這里?
“大道至簡,她幻成了十二搬山之術,在周身布成了小都天陣。”說到這里,面容儒雅的丘掌門,也有些想吸氣,“都天陣,即可拆亦可合,幫她完善此法的人,絕對是陣道天才。”
以前幾萬年沒有一個飛升修士的三千城,雖然耀眼,可是內憂外患,不足為慮。
但現在,天道演化完整后的三千城,第一批得益者,接二連三地飛升。
那些人,在那個曾經天道不全的地方,能修煉到頂端,可以說是個頂個的厲害。
“這紫金爐……應該不是她的本命寶。”
丘掌門嘆氣,“看看她的表情,從最開始的凝重,到后來的不屑……,可以說,蘇淡水對你的劍勢,幾乎了如指掌。”
“……”丘善搏后背冒汗。
“若是沒猜錯的話,她……應該也是一個劍修。”
丘掌門長長吁出一口氣,“善搏,這幾百年,你一直都在閉關沖境,不知仙界之變化。”他丟給他一枚玉簡,“看看吧!三千城正在崛起,以后遇到……萬不可玩生死之斗!”
三千城的后勁強大,相比于那里,隱仙宗因為這數千年的太平,反而更為疲軟。
“傷好之后,你就與門下十四人,一起去云夢山觀摩人家是怎么打架的。不管有沒有把握,約戰一二。”
丘掌門用靈力給他送去一杯清水,“別人的笑話,只是暫時的,只要我們自己不在意,只要我們強大了,誰也不敢再放屁。
男子漢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萬不可學那些小女子,因為一時的失利,就把自己困在心田里,助長心魔。”
“……是!”
丘善搏垂頭。
“如果可以,你就試著約戰一下谷令則,盧悅成為廢人之后,她才是三千城這一輩,最厲害的人物。”
丘掌門對她的九幽冥眼,很感興趣,“記住,約戰的時候,盡量趁她疲累之時,那時候,她應該就會用九幽冥眼。”
“……”丘善搏抖了抖,玉簡上可是說,她的九幽冥眼,可能暗含九幽的法則之力,當開眼看到人之心靈深處時,暗之法則亦會趁虛而入,引發人之心魔。
無極宗的少宗主趙昌錦的慘樣,他可不敢……
“這些年,谷令則在云夢山出手很有分寸。”丘掌門聲音悠悠,“只是約戰而已,她是不會太過份的,你幫老祖,試一下她的眼睛,若是真跟進階天仙的心魔一樣,她……也許可以讓我提前應對仙人二衰時的心魔。”
提早一步知道心魔所以,應對起來,必將多出五成的把握。
“是!”丘善搏不是傻子,大聲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