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傻不拉,急吼吼去給她拿七張蛟皮的藍展,盧悅深刻反思自己。
原本想低調呆紫電宗的想法,短短幾天,徹底不在了。裝笨蛋的路,大概真的不適合她,雷獄的時間太緊,又倒霉傳送了這么遠,若是溫吞水一般,玩什么,你打我,我還擊的游戲,四十九天至少得有二十九天耗在路上。
盧悅在心里嘆口氣,急性子的人,真心沒辦法跟傻蛋混著浪費時間。
她趁著大家都在回想那一劍的時候,慢慢挪到控制室旁的小間。
關好禁制,進到自以為安全的地方后,可能身體和心理都撐到了極限,再也控制不住手抖,哪怕隔著衣袖,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幸虧遇到的是傻蛟!
盧悅靠到墻邊,兩粒上品潤脈丹,廢了半天勁,才按到嘴巴里。
“肯定是在石原傷還沒好,現在傷上加傷了。”泡泡從存身的球球里飄出來,看到盧悅手上的筋脈好些都鼓了起來,心疼不已,“明明是紫電宗的事,明明你就是來蹭好處的,干嘛非要那么拼?”
盧悅要煉化藥力,沒時間回答它。
雖是傷了,可……與收獲比起來,卻是收獲更大。
斷岳斷水,是人屠子師父教的。
師父說她有靈性,只是因為光之環,對劍的關注比重,降了好些,唯有遇險,才能逼出真正的手段。
以前,她不信,她自小被二師兄楚家奇逼著煉劍,常用光之環,也只是因為在墮魔海時,它比較實用,劍——從未忘卻。
可是現在……
斷岳和斷水使出來的時間差,不過區區半日,盧悅卻感覺水平完全不一樣。
用斷岳劈開禁制時,她的自我感覺還不錯,在關鍵的時候,沒掉一點鏈子,反大家全都帶了出來。
直到斷水……
盧悅的眉頭攏在一處,那一劍,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就像……就像當初,她不肯信,西南大峽谷是人屠子師父劈出來的一樣。
那個靈氣斷絕,封印某魔的所在,實在是太不可思議!
半晌之后,盧悅從入定中睜開眼,對上泡泡滿含擔憂的眼神,馬上給了個笑臉,“我沒事!”
泡泡:“……”
它頭一次覺得自己沒什么用。
“不用擔心,我在想那一劍呢。”盧悅讓它落到手上,輕輕揉了揉,“泡泡,你也看到那一劍了,你覺得……”
“劍是心,心是劍嗎?”泡泡童聲軟軟的聲音,讓盧悅放松之余,認真點頭。
“很厲害!我……我在你劈出那一劍的時候,好像看到了道的軌跡!”
看到了道的軌跡?
盧悅若有所思,“那你看到了什么樣的道軌?”
“不知道,我說不好。”泡泡其實希望能幫到她,可道這東西,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它無處不在,可真要說具體了,卻又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我……我只是覺得,在那一會,你的水靈根,占了藍水湖的天大便宜。只知道,斷水一劍,在吸附金靈氣的同時,也把水靈氣弄到手了,金生水,水托金下,又在全是水的地方動招,才……才那樣厲害的。”
盧悅:“……”
她也感覺自己占了藍水湖的便宜,那一會,她的心,好像裝了整個藍水。或者,是她的心與藍水湖產生了某種共鳴!
若不然,不可能把那一劍,延伸那么遠的。
“盧悅!”泡泡在她手上動了動,“你不能想著再試了。”
盧悅詫異,小家伙怎么知道,自己想要再試一下的?
“你修為沒到,再試……再試會傷了你自己的。”泡泡可怕這人拿她自己做試驗了,“你們修士不是有走火入魔一說嗎?你的神魂和肉體的強度,都沒達到用斷水劍的時候,若是再試,被藍水湖反噬,可不是搞著玩的。”
雖然她很期待再試一次斷水,可更怕反噬,“知道了,我沒那么傻!”
還不傻嗎?
泡泡好想翻個白眼。
她還有臉叫人傻蛟,其實要它說,她才是這個世上,最傻的人。
“藍水蛟身上的材料,應該很厲害吧?你為什么……”
“泡泡,有時打殺是最蠢的辦法。”盧悅朝小家伙笑,努力教導它,“妖獸的世界,比人族世界要簡單很多很多,它們崇尚實力。你看,我只要把藍展打下去,就能讓它在浮世島,為我們所用。”
是這樣嗎?
泡泡高興了些,那只藍水蛟,腦子太笨,連長壽都比不過,它可不想,因為那家伙跟著她,它就要一直呆球球空間,“那……”
“咚咚!”葉媚在隔壁的主控室敲墻壁禁制,“方師妹!”
盧悅拍拍泡泡,示意它藏起來,“葉師姐,是藍展送東西過來了嗎?”
“是!”若不是一早設好路線,葉媚覺得,她肯定能把浮風船開到藍水湖里去。
一直到現,她都有些暈暈乎乎,“他把你要的東西,讓另一只蛟帶了過來,自己跑前面說服過路妖獸去了。”
那一劍的收獲實在太大了,大到遠超他們的想象。
葉媚雖然跟盧悅混了一段時間,可她見到的方師妹,跟想象中一點虧也不吃的魔星盧悅相比,不太一樣。
現在……
近距離接觸之后,她才知道,功德修士和魔星兩個完全相反的名稱,在師妹身上的完美結合是什么樣。
盧悅整整自己的臉色,揮開倉門走了出去,“南宮師兄是煉器師吧,幫小妹煉幅內甲如何?”
“回宗我就幫你制內甲。”南宮強怎么可能不答應,同意她進雷獄,在概是他此生最英明的決定。
盧悅看了眼甲板上的疊加在一起的蛟龍皮,很有些滿意,拂手時,直接收了六張,“剩下的,算是小妹請師兄出手的報酬。”
南宮強一愕,這報酬好豐厚啊!
“如此,為兄,就占了師妹這個便宜。”
受她的恩惠太多,半張蛟皮反而不算什么了,南宮強朝盧悅微笑,“葉師妹說,師妹缺火系靈石,為兄這里,倒還有些,先給師妹用著可好?”
自然好!
盧悅不可能拒絕,“不知各位師兄,還有誰有火系靈石的,我們拿蛟皮換如何?一身內甲的皮,十萬火系靈石。”
很多人都心動了。
十萬靈石,買七階巔峰的藍水蛟蛟皮,實在是很賺的一筆生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熟的集中到一起,湊起火系靈石來。
盧悅丟下兩張蛟皮給南宮強,讓他幫著換靈石,自己進到主控室,“葉師姐,沒多長時間,我們就可以離開藍水湖了吧?”
“嗯!”葉媚打開控制室的禁制,“給!”巴掌大的小玉瓶塞了過來,“潤脈丹,你……應該能用上。”
她是丹師,有些事,雖然魔星師妹掩蓋得緊,可她身上潤脈丹的味道,還有些僵硬的手指,無一不說明,那一劍,她所負不少。
盧悅看她一眼,“除了你,沒被別人發現吧?”
除了藍水蛟,還有六殿那幾個,從散修轉到宗門修士狀態的人,她實在不想跟那些無謂的家伙,打機鋒,斗心智。
“沒!大家都在想斷水一劍呢。”
這是相信她了嗎?
葉媚臉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問你個問題,剛剛那一劍,你占了水靈根多少便宜?”
雖然魔星師妹,有兩個丹田,可她的修為畢竟在這。
這樣斬出化神修士才有的驚天一劍,哪怕是大劍師,以她看來,也只能借天地之力。
而這里……,沒有地,離天也遠,只有浩渺萬里的水!
“咳!”盧悅看看便宜師姐,“我說有八成,你信嗎?”
葉媚眨眨眼,估算那一劍,“我信!五行金氣,始于混沌,藏于天地!那……五行其他靈氣,也始于混沌,藏于天地?”
盧悅遲疑了一會,還是點頭。
緣份這東西,很難說,既然她與紫電宗的人,結了這份緣,既然人屠子師尊,希望他的劍道,能傳于天下,她……又何必,因為門戶之見,而藏著捏著?
這位師姐能這么快領悟到這一點,實在難能可貴。
“……謝謝你!”
葉媚很是鄭重,“雖然我宗,也曾出現好幾位大劍師,可七殿分崩離析日久,曾經的典籍,早就不全。”
這樣把大劍師的御劍之法,傳出來,無論是南宮師兄,還是高樣師兄,還是她……
所有身為紫電長老的人,所有紫電弟子,都得感激她。
“別謝!我也是想早一日到雷獄。”
葉媚眉眼彎彎,魔星師妹,真的跟別人的不樣,連私心,都說得這般,讓人無從反駁,“好吧,那我就不提那件事了。不過,你真的能相信藍展嗎?”
“為什么不能信?”盧悅反問,“師姐,那家伙的行事,你還沒看出來嗎?有些傻!”
葉媚竟然無言以對,師妹打擊那家伙的時候,一直喊它傻蛟,原以為她要在氣勢上絕對的碾壓它。
“……好像,確實不太聰明!”
八階巔峰的御水妖獸,在它自己的地盤上,一再被師妹連削帶打,成了他們的跑腿的了,細想想,確實比那些縮著頭,不出來的蛟們,要笨了那么一點點。
“它為了它的兄弟們,一句話都沒說的,就拿了七張蛟皮。”盧悅望向窗外的藍水湖,“只憑這一點,師姐,我就覺得,它比陳當幾個,還要值得信任!”
葉媚嘴角抽了一下。
因為那六個斷后弟子的隕落,陳當這輩子,都得被她劃為永不往來戶了吧?
“人和妖獸,到底不一樣,它們的腦容量比我們小,所以想得就少。有什么事,都能在面上顯露出來,直的很。”
盧悅微嘆口氣,“可是人……有腦子,當欲望戰勝理智,就會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
所以說,人心難測,人性無常。
很多時候,因為計較得多,她的心,并不能那么通透。她連自己的心,都把握不住,又何嘗,能把握住別人的心?
從來……
一直對她不離不棄的,是飛淵。
拿性命為她搏的,也是飛淵。
大師兄二師兄,還有師父、師伯他們雖然也好,可他們……要考慮得太多太多,‘身’都不能完全由‘己’……
真正能顧得上她,又能有多少?
盧悅身上突如其來的寂寥,讓旁邊的葉媚心下微抖。
這世上,誰的世界都有風,誰的世界都有雨。只是這位師妹,被魔域那邊的人惦記上,四處流亡,卻是為了道門大義。
她那樣被修真聯盟,被逍遙門和天地門放棄的時候,心里對人產生了很多不好的聯想吧?
“聽一位佛門朋友說,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葉媚微嘆口氣,“在聽到他那樣說的時候,我也想了很多,人的心,就像天枰的兩端,一善一惡,有時,真的不能由我們自己控制。”
盧悅看向她。
紫電三子,她接觸最多的,就是這位同為女性的師姐,在她看來,那位高樣師兄,太過方正,守成有余,開拓不足。
南宮強雖然還好,可他直到年紀一大把了,才把問題想通透,才提議聯合其他六殿,重整紫電宗。
從這一點看,南宮師兄的不足之處,跟高樣一般。
只有這位師姐,處事冷靜,眼光獨到,悟性也足。雖然局限性不少,那是因為紫電宗教育的本身缺失。
“我不同意你說,妖獸比人好的理論。”葉媚正色,“妖獸爭地盤爭靈藥,它們彼此的爭斗,更為血腥。”
盧悅沉默!
“其實在我看來,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生存的競爭,妖獸是,植靈也是。”葉媚微嘆口氣,“只不過我們人族的腦子夠使,生來就擁有絕對的智慧,爭斗起來,表現得更加復雜多變而已。
……你,不能因為我們的復雜多變,就否定所有。”
盧悅攏眉,她沒否定,只是……只是煩了。
“否定我們,你就是在否定你自己。這樣……不好!”
葉媚很有些憂慮,這位師妹的性情,若是再這樣缺失下去,若是哪天倒霉,定會滋生心魔。
“活在這世上,任誰也不能完全超然于物外。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那不過是我們的臆想,鳥和魚也要為生存而奔波。對我們來說,其實到哪都有一樣,只要‘心’自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