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歸藏界逍遙門的種火滅了!”
“滅了?”隱在黑暗中的人語氣微微上揚,“理由?”
“信香回報,是魔星盧悅回去了,那人正好撞到她槍口上。”
回去了?
黑色的暗影里,一陣扭曲,“讓那人做的事,也失敗了?”
回話的人汗水滴下,他想說沒失敗,可……
怎么能知道,立意要閉關十年的魔星會突然出關?出關也就罷了,可誰又知道,她還居然就在這時候,回歸藏界?
西屏山因為一百多年前的魔物之事,一直被凡人視為不潔之地,那里又沒什么靈氣,平日里,十年都未必見到一個人,怎想到,就是那么巧?
“她回歸藏界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西屏?”
“是!”
飄飄渺渺的黑霧,就在身邊索繞,回話之人,噗通一聲,跪倒于地,“信香回報,魔星盧悅回歸藏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她養母。”
里面的大人既然這么關心這件事,他當然要順著說,若不然……
“啊……”
飛起的頭顱,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才剛報那么點僥幸,怎料到居然比以前的同門,隕得還要更快。
“沒用的東西!”
暗影里的人,顯然還是很不滿意,不知道朝哪按了一下,地磚無聲而開,身首異處的人,往下跌落,半晌之事,噗通一聲,掉進好像水池一樣的所在。
“……過了過了。”
一聲嘆息在暗影里傳出,“你再這般做,宗內可就沒人敢再來,朝我回話了。”
“哼哼,再過段時間,我就能出去了,還希罕他們過來?”
天地自然生成的血怨之池,又經過宗門弟子數萬年的供養,剛剛聽音,卻又比上次落下了好些,顯然是……
可憐他修行一輩子,兩千多年愣是沒人家短短幾年間吸收得多,還能讓他說什么?
“差不多了,新貨進去,能再玩快點。我們進去吧!”
另一個人:“……”
他不想再進了,雖然身體還是他的,雖然他的神魂還是化神大能,可……最近常有種感覺,血怨之池盡時,他將再不是他。
“走吧!”
黑暗中,長身玉立的身體站起來,根本沒有一絲遲疑地往更暗的黑洞中去。
逍遙門的抓捕已經告了一個段落,魔門中人沒查出來,倒是勸退好幾個,外宗插在這邊的暗探。
盧悅應陶淘之請,生平第一次游玩逍遙十二峰。
“你可真沒用,不知道的,還會以為我才是逍遙人。”陶淘鄙視地望著狼狽打抖的她,“這里分明是望月峰最有名的寒潭,你偏說印月潭,怎么樣,倒霉了吧?”
盧悅僵著手,努力抓住她遞來的長綾,慢慢從潭邊往外挪,每走一步,身上都嘩嘩的,剛接觸寒潭水而瞬起的冰凌,正在往地上掉。
面對一邊臭她,一邊把她往安全地域拉的人,盧悅是氣不得,也怒不得。
望月峰她不是沒來過,十幾歲的時候,跟著思源師伯,她還曾到山腹的煉器堂去,明明那里有寒潭水的,怎么這里,還會有寒潭?
真的是,當時師伯怎么就不能跟她說一下,山腹引有這邊的水呢?
“你……,我……,”盧悅努力讓自己的牙齒不再咯咯響,“你以為我像你這么閑,一直想往哪玩,就往哪玩?”
陶淘咧嘴,也不知是同情她,還是笑話她的好。
身為逍遙弟子,帶著朋友游玩,結果把她自己坑坑里了,這種事,大概也只有她能做得出來。
“你以前天天忙什么呢?”
歸藏界地圖上,都標著這邊的寒潭,顯見是非常有名的,可憐這丫頭,居然分不清方位。
她能說她是奇葩嗎?
“聽各位師伯授課、修習道法、煉劍、修習功法、閉關……”
盧悅一邊把剛剛凍結的靈力,運行起來,一邊回她的話。可是不回話還好,一回話,她突然發現,她有限在宗門的日子,天天都忙得跟狗一樣。
“哈哈!說不下去了?”
陶淘笑話她,“這樣的人生,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廢話!
當然是她想要的。
盧悅回她一個白眼,“我這是意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若不然……你看殘劍峰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哪怕問到自家峰頭,哪哪的一棵樹呢,她都能現場給說出什么品種,一年結果多少,甚至能畫出它大概的樣子。
“好好好,意外好吧,”陶淘摸出一個乾坤玉瓶,“難得碰到品質這么內斂的寒潭水,你是主人,幫我裝些。”
盧悅回望那個,還掛著一彎殘月的潭水,生生地又打了一個抖,“不要,要去你自個去。”
“放心,只要你不用手親自去碰那水,根本沒問題的。”
“這么簡單,你自己怎么不去?”盧悅沒好氣,她真是被坑死了。
“你以為我不想?”陶淘瞄瞄四周,“也就是我跟著你過來,要不然,你相不相信,你家的水,只要我敢摸出這瓶子,就能馬上跳出來一個人,賣我二十萬。”
這么值錢?
盧悅驚訝之后,又有些恍然,好像那次聽大師兄說,他煉的東西,都是用這里的寒潭水淬火的。
“快點呀!”
陶淘催她,要不然呆會被別人看到,多難為情。
欠人人情,真是……
盧悅氣短,咬牙后也瞄瞄四周,發現果然沒人,拿過她的玉瓶,又慢慢僵硬著挪了回去。
這一次,她學乖了,長頸玉瓶剛挨著寒潭水,就啟動引龍決。
“喂!你這個是多大的?”
要是太挖望月峰墻角,思源師伯也許會追到殘劍峰,讓她賠錢的。
“一萬斤。”
盧悅即羨慕又心疼。
她手上也有不少裝靈酒的乾坤葫蘆之類的,可最大容量的,也不過是兩千斤,這家伙居然一拿就拿出個萬斤的。
真是……夠狠!
“一會你去那邊的執事處,給我交二十萬去。”
陶淘眨眨眼,沒啃聲!
臭丫頭居然跟她算錢?
逍遙的仙景再漂亮,能有靈界的仙山好嗎?可憐她打著游玩的旗號,一直想幫她找到藏身在這里的魔修。
雖然一直一直沒找到,可她真的有付出努力好吧!
“喂!你堂堂玲瓏閣的少閣主,至于這點錢都要賴嗎?”
盧悅收好玉瓶,再看她的樣子,哪里還肯還她。
“你還有臉說我?地主之誼地主之誼,你懂不懂待客之道?”
相處了這么些天,陶淘早知道這人就是個紙老虎,“再說了,剛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你就栽里面了。”
盧悅滯了滯。
能不能不要老揭人短呀!
“先說好,我把東西給你,以后可就不欠你的了。要是我再聽你什么什么的,可別怪我把你扔出去。”
就這性子,怪不得要死皮賴臉地非要跟著她。盧悅相信面前的人,哪怕仗著玲瓏閣,仗著朝珂星君,也不可能有朋友。
“嘁!二十萬,你就想一筆勾消?”陶淘的長綾一卷,搶過長勁玉瓶,“你就值這點錢?當我傻,還是當你自個傻呢?”
看看空空如也的手,盧悅要被她氣死了。
“姓陶的,你是不是早就盯著這邊的寒潭了,要不然,怎么會大晚上的不休息,非要到這邊來?”
她好不容易回宗,安心在大樹底下乘好涼,結果一連四天,居然都沒好好睡一覺,真是太虧了。
“呵呵!現在才知道呀?”
陶淘樂得很,“我嚴重發現一件事,你一回逍遙門,智商就直線下掉。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相處還算愉快的份上,告訴你個乖,我師父朝珂就常跟我說,那什么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的感覺,最要不得。所謂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們是修士,別人不可能幫我們逆天改命,所有一切只能靠自己。
你……懈怠了噢!”
盧悅瞪眼,什么叫她懈怠?
梅枝師伯自愿幫她到磐龍寺去,她又怎么會不識好歹地,非要自己去受虐?
“……別拿你的歪理來跟我說話。”
身體有這么長時間的緩沖,已經能自由活動了,盧悅一腳跨到她前面走人,“你對我的事,什么都不懂,瞎猜什么。”
“喂喂!真小氣成這樣啊?”陶淘跟在她屁股后面,“你至于嗎?”
盧悅正要反駁,陶淘突然一把捂住她嘴巴,把她拖到一塊大石后,連貼匿身符。
一個身穿逍遙黃白道服的青年,從遠處的的山道轉過來。
“干嘛?”盧悅用口型詢問。
她認識這位王師兄,他是思源師伯的弟子,亦是他的親侄兒。
“噓!”
陶淘面容凝重,再次抽動鼻子時,發現,就是沒聞錯,那股子酸臭之味中還夾雜著一種怪味,實在是太沖鼻子了。
這人在不久前,除了修煉過魔功外,或者,還另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
王繼賢在寒潭前站定,瞄瞄四周后,輕輕一笑,也拿了一個乾坤瓶裝水。
然后,盧悅看他一個還沒裝夠,又拿了兩個乾坤葫蘆出來。
寒潭水,本來就被她裝了萬斤,現在……更以眼見的速度往下沉。
這絕對都是萬斤裝的。
盧悅的眉頭深深蹙了一下,這位師兄現在來弄這個是什么意思?
她掙扎著要從陶淘的禁錮里出去,卻又被她指了指天上。
抬頭間,一只用道法音變的幻鳥從她們的頭頂撲棱著過來。
“賢郎,這一次可一定要多裝些。”
嗲嗲的,又有些風騷入骨的聲音從幻鳥的嘴巴里冒出來,“你們家的老頭子,真是太偏心了,你這個親侄兒,怎么就不如一個外人了。”
“嘿嘿,你懂什么,那是個化神星君的弟子,老頭子當然要給面子。”王繼賢一邊用引龍決,一邊跟幻鳥調笑,“再說了,我這不是也沒吃虧嗎?”
能跟在盧悅后面,弄這么多寒潭水,讓老頭子有苦說不出,已經非常不錯了。
“化神弟子啊?”幻鳥稍頓了那么一會會,“那就再裝一瓶吧。怕什么?有盧悅和她的那個朋友,就算你叔叔懷疑什么,也不會親自去問她們的。”
“哈哈!這倒也是。”王繼賢果然又拿出一只玉葫蘆。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幻鳥橫他一眼后,接著道:“當初你怎么就沒拜進殘劍峰?你看看秦天和楚家奇,還有盧悅和飛淵,人家活得多瀟灑,什么時候都沒為靈石愁過?
你還是思源真人的親侄子呢,他怎么就不能給你點方便?”
“嘿嘿!他不給方便,小爺自己拿不是更好?”
王繼賢收好東西,“再說了,你以為那方便,真是那么好方便的?殘劍殘劍,以殘為名呢?逍遙門的殘劍峰,從來就沒幾個人有好結局,要不然,你以為大家都是傻子,不讓子弟拜師?”
“咦!你當初還真考慮過殘劍峰?”
“廢話!有點腦子的,都不會考慮殘劍峰。”王繼賢邊走邊為站到他手心里的幻鳥順羽毛,“須磨那個酒鬼,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傻子去受那個罪!”
話雖然這樣說,可他的手還是差點把幻鳥捏爆了。
當初,他其實有想過拜殘劍峰的,只不過,那個醉鬼,腦子有病,不對味的,天王老子人家也不理。
“呵呵,”幻鳥撲騰一下,“我們家的爺,要靈根有靈根,要資質有資質,當然不能去受那個罪。對了,那天嫣紅跟我說,楚大少將來要接楚……”
話音未落,幻鳥已然被他捏暴了。
王繼賢微笑著拍拍手,環顧周邊,“看戲看到現在,很好玩吧?”
這……
陶淘朝盧悅輕輕搖頭。
“嘿嘿!再不出來,被師兄我拽出來,大家可都不好看了。”王繼賢拿出剛裝的乾坤葫蘆,“所謂有財大家發,別說師兄不照顧,領了這個,我們各走東西,若不然……”
后面的話,威脅之意太明顯。
盧悅瞇瞇眼,在陶淘的眼神示意下,到底沒再動。
王繼賢等了一會,再次環顧安靜的四周,自失一笑后,大踏步離開。
陶淘摘下身上的符箓,“你相信我嗎?”
盧悅扯扯嘴角,若是不相信,她能老實讓那混蛋,借她之名發財?能讓他喊自個師父為酒鬼?
“你靠直覺抓魔門中人,可你就不奇怪,為什么我也能知道誰誰是魔門中人嗎?”
陶淘拉著她,從另一個方向下山,“如果你相信我,那馬上去查剛剛的那個人,他應該才用過紫河車。”(